终于，变成了十六岁的旁观者

我弟终于学会了离家出走，在今天晚上。

他还差四个月满十六岁，半年后中考，离家出走的原因也简单，家里网线约了维修员久没修好，临时办张手机卡，还需要监护人身份证。在我的怂恿下，爸妈很决绝拒绝了他的请求。

晚饭时听他拿着这个要求扯着老爸的衣角嘶磨，用我极讨厌的语气，我于是拿出他的十一分试卷当武器，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高声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反驳我。

我本无意与他理论，于是很快和老妈吃过饭躲开是非地，老妈嗜睡，很早钻进了被窝，我坐在她床边削苹果，拿自己当反例调侃起她和老爸的教育弊端。苹果没吃完，老爸的电话打上来，说听见关门声，我弟不见了。

扔了苹果马上下楼摸了自行车分头找，没来得及拿手套，外套里面也只有一条小保暖，冬天的夜里格外衬托一些东西，红绿灯下面，我爷奶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分成了两条路。

我走过去叫住了他们，告诉他们附近三公里的路我找过了，让爷爷去了最近的网吧，奶奶始终不愿意回家，在大风下责备我，大过年的，怎么就不能帮我弟办个卡，让一家人安稳过个年，看那眼圈，她哭过了。

前几天我把家里所有闲置的手机扔到了楼下，加上我弟正用的一部，奶奶想起这些，继续说我这次太绝。老人家才不看什么成绩，健康安全最重要。

我向来心性很高，听了奶奶心急的责备竟没生恼。想着自己的这个年纪，离家出走了不止一次，大概我躲在某个街角无助时，奶奶也是这样着急忙慌地训斥我爸妈，不讲道理，不论对错。

好在这时，接到老妈的电话，在我家门口发现了他，塞着耳机活脱脱事不关己。果然是老妈，知道他不敢走太远，大概是当年的我给她提供了找孩子的经验。

我给爷爷打了电话，陪着奶奶一起走回了家，楼下看到窗里通明，听说了这件事的邻居和爸妈把我弟围了一圈教育他，我坐一旁静静听着，半小时后，我弟时不时还是会反驳一句，语气毫无悔改之意。

他反驳的那些东西，听起来和我当年想法无异，年少时瞧不起的东西和道理，证明了几年之后，终于对它们深信不疑。无奈苦笑笑，懒得再劝他什么，我们都听过很多道理，可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邻居爷奶散开后，我边泡脚边挤了几颗核桃，老弟听到声音坐我旁边，我诈作好意提醒他，“我比你有经验，下次别藏这么近，找不到就全轻松了。”

老妈在卧室里叹气，“别人家三四个孩子也比不上我们家两个难淘。”

我弟的倔脾气并不输于我，怕再出事，答应了明天再去催一下电信维修员，顺便帮他激活卡，离家出走是赌着家人的担惊忧虑，收获也总是丰盛，于是叛逆期的少年，也总是不会浪费离家出走的第二次、第N次机会，直到真正懂事。

我果然到了看客的年纪，从前常躲起来的那个街口，今晚经过时，老板不知道换了几任，还来得及怀旧，说明并不是很担心我弟，我很明白他不敢走远。

洗刷时打开手机播放器，首页很应景地推荐了范玮琪的一首歌，我打开，依然是青春洋溢热情的节奏，我的最早歌单，现在再听已变成怀旧。

我不会再离家出走了，先斩后奏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