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斯情深,如许缘浅 短篇•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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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预想之中的轰鸣和疼痛并没有来临,反而是一只温暖而带着薄茧的手在慢慢摩挲自己的脸颊,手上因为常年拿枪而磨出的茧刮疼了她的脸,可她却分明感受到了小心和怜惜。

小心?怜惜?嗤!自己定是感官出了问题。


那手指从脸颊摩挲到了嘴角的血迹上,摩挲突转成了粗鲁的擦拭,很疼,但她皱眉忍着,多疼的痛都忍过去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或许是她的皱眉提醒了他,指下的,是脸,是一个女子的脸,是一张娇嫩白皙的女子的脸,不是自己或战友的糙皮厚肉,于是,手势转为了轻柔。


斯如在想,她嘴角的血渍一定是正在一点一点的被这个男人擦拭干净,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样一个所有人都被金钱名利地位蒙蔽了双眼的地方,这样一个视舞女为下九流登不上台面人人都可以随意把玩厌弃的风月场里,怎会有一个男人对一个人人嫌恶的交际花如此怜惜?她不解,所以她再度睁开了眼睛,她想要看清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可以如此强势而正义,粗鲁又温柔。


酒气扑鼻,该是喝酒了,但不至于醉,因为那双眼睛依旧清明,虽有沧桑,但无关算计,薄唇紧抿,透着倔强,看着这张脸,有那么一个瞬间,斯如甚至感觉到了似曾相识,可翻遍记忆,自己与他该是从无交集。


他将外套脱下,将她包住,起身一路将她送回了家,又交待她的母妹替她好好梳洗悉心照顾,找来大夫,最后离开。


从头到尾他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他说,记着,我叫杜照天,再莫忘记!


彼时斯如发了烧,脑里一片混沌,纷纷扰扰尽是这些年的悲欢苦乐,艰险酸涩,他是怎样将自己送回的家,为什么会知道她住在哪里,又为什么让她再莫忘记,他们是否曾是旧识等等等等,这样许多的问题她都不曾去想,也不曾去问。


后来怎么样了呢?


是了,后来她就离开了那个生活了十年的破旧房舍,连同母妹一起被带到了杜家,金碧辉煌穿堂过院门风森严的大帅府。


直到那时,她才知道,救了她性命的人是谁。


动荡年代的大上海,军阀割据,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但无论何时何地,都逃不脱四个字——强者为尊!而当时的杜家,无疑是强者中的尊者。


他将她们母女接进杜家,安排了住处,也给了差事,只是从未相见。


每日里辛苦劳作之后,斯如也会累,也会乏,但相比当初醉梦楼里的日子,她还是觉得欢喜的,不用再笑脸迎客,不用再曲意逢迎,不用再虚与委蛇,不用再胆战心惊。


这样的日子,于她而言,亦是之前几年求而不得的幸福。


偶尔斯如也会不解,他们素未谋面,他的行事作风也不是可以归类为“善人”的,可为什么要救自己?救了自己又为什么那许久的日子都是不闻不问?


偶有闲暇之时,斯如也会选个无人的角落,静静安坐,享受动荡风云里偷来的清闲,这是她这许多年最喜欢做的,这样的时刻是她最放松,最安逸,最享受的,无论是当年,还是如今。


每每静坐之时,斯如总会感觉到身后或远或近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被人窥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么多年的风月场里,她被各色男人用各色眼神窥伺过,那感觉让她如芒刺在背,忧心忡忡,恶心至极。


可这个眼神不同,无论距离远近,抑或时间长短,她都唯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心安。


所以她总是假作不知。


她知道彼此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她知道如果他与自己有过多牵涉的话,对他的声名和仕途将有何种影响,她亦知道他家风严谨,老父高堂不会容许她对他纠缠,她还知道,他,有夫人,性,善妒。


在这个家里待久了的下人们,闲来无事的时候总会聚在一起说些家长琐事,而困守这一方庭院里,所知道的又绝对有限,说的最多的,来来去去,还是这杜家的秘而不宣。


从她们的嘴里,斯如得知,杜照天与夫人柳市是政治联姻,为的不过是两大家族之间的相互扶持和相互压制,婚前杜照天为了拒绝这门婚事,吵也吵过,闹也闹过,甚至还不辞而别,偷偷跑出去北平打了三年的仗,目的不过是想要证明给父亲看看,自己不靠联姻,不靠女人也能稳住杜家。


三年后,他虽为自己证明了,但仍旧逃不脱这门婚姻,少夫人柳氏未婚先孕,腹中胎儿,姓的是杜,于是那个始终不曾被杜照天的女子,终究还是进了他杜家的门,成了他杜照天的妻。


外人都说杜照天最初反对是因为未曾见过柳氏的花容月貌倾城容颜,于是才有了双方家庭的一场饭局,才有了相见恨晚春风一度,才有了珠胎暗结珠联璧合,可其中缘由到底是什么,恐怕也就只有他们自己双方才能知晓了。


婚后的杜照天对柳氏虽敬重有加,举案齐眉,却无论怎样都不曾寻出一丝夫妻情意。


婚后的少帅,整日流连酒肆风月,妾侍更是娶了一房又一房。


但说来也怪,回头想想少帅这许多年纳过许多妾侍,每一个细看起来都与斯如有那么一些相似,可若细看细说,又实是不知哪里相似从何说起。


更奇怪的是,少帅的每一位妾侍都不曾长命,或被水淹,或被车撞,或因通奸,或因偷盗,死因各异,死状凄惨,总之,都不曾长命。


帅府后院有一处禁地,那里荒草丛生,院门紧闭,虽从未曾有过明令禁止不得踏入,亦未曾有人敢踏足一步,因为那院中,便是那些侍妾的埋骨之地,阴气森然,无人敢去,便是稍近一些也是心惊胆颤。


可能是这院子死人太多,杀孽太深,阴气太重,亦或是因果报应,那成亲前便已怀上的小少爷不过在两岁半上便丢了性命,失足淹死在了院中的荷花池里。


这也让斯如害怕,若只她一个人,那无论生死,都无所谓,但不能连累母妹,所以他不说,她也便“不知”。


日子就那么平静安然的过去,不过转眼,斯如进杜家已经是第六个月了。


在第六个月将过未过的一天夜里,整个院子里无论主子还是下人,无论丫鬟还是小厮,都听到少夫人呜呜咽咽哭泣了大半夜,而第二天天方蒙蒙亮,斯如就被常跟在少夫人身边的两个妈妈半是威胁半是邀请的领进了主屋,看到了一屋的凌乱破碎和一张扔在地上的一幅卷轴丹青。


画中人不倾国不倾城,不是妙龄,亦非美艳,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而已。

可那画刚入眼时,斯如只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半刻却又想不出究竟在哪里见过。


那少女的眼角下,一颗泪痣,怵目惊心,及至此时,她方想起,那是少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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