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李文琦只是觉得大家转笔的样子都特别帅,于是她也见样学样,期望着哪天钢笔圆珠笔到了自己手上,通通能在由大拇指和食指架成的支点上转得灵活自如。
她发誓她绝对没想到她的钢笔是那么的独具爆发力,“嗖”的一下就从第三排座位窜到讲台上去了,而且不偏不倚,小李飞刀般正中更年期语文老师的衣领子,墨水顿时在老师脸上脖子衣领上呈三点一线染了一条黑河。
于是,李文琦直接在一片死寂中,绝望地被老师拎着丢出了教室。
李文琦蹲在教室门口的走廊里,起初只是蹲在那里捂着脸小声的抽泣,越想越羞愧,哭声就越来越大 到最后,她干脆仰着脖子瞪着眼睛朝天空哇哇大哭,完全忽略了隔壁班经常被罚站走廊的雷雨扬入木三分的注视。
毕竟李文琦是好学生,再加上忏悔无比的哀嚎,一刻钟后,息怒的老师宽宏大量原谅了她,又把她叫进了教室。
进去的时候,李文琦拿袖子豪爽的抹了把脸,轻蔑地瞪了一眼依然注视着自己的雷雨扬,脸上明明白白写了“别把我当成你同类”八个字。
当天下午放学,雷雨扬就领了一帮人把李文琦堵在教室门口,冲着她吹口哨。李文琦以为他是因为上午她瞪了他所以来找她麻烦,于是掏出手机举在面前对着他说:“你想怎样?你敢动我一下我就打110!”
可是她话音未落,手机已经到了他手上,吧嗒吧嗒按了几个键后又还给她,笑态可掬说:“李文琦,我看上你了,要你做我第十七任女朋友!”
对,没错,这不是一句祈使句更不是一句疑问句,甚至连陈述句都算不上,赤裸裸的就一命令啊!
在一群不良少年的吆喝声中,李文琦凌乱了,抱着书包逃一样地跑路了,可没跑几步胳膊就被人拽住了,一百八十度旋转再打了一个踉跄后又重新站到了土匪头子面前。
他咧着嘴笑得跟抽风一样,说:“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你跟别的女生不太一样。你手机里那个号码是我的手机号,以后有什么事情报我的名字,我罩着你!”
什么鬼!哥们儿你拿错剧本了吧!李文琦依旧龇牙咧嘴目不转睛瞪着他,像一只被人劫持的兔子张牙舞爪使劲想挣开他逃跑。
雷雨扬眉头蹙了一下,反倒拽得更紧了 声音提高了一度问:“李文琦我说我们以后是朋友了,我罩着你,好不好?”
李文琦抬眼瞄了眼四周,班里人都走光了,周围都是雷雨扬的兄弟,她吸了口冷气很识相地安静下来,打量下雷雨扬这个劫匪却不狰狞的脸,说,好。
关于雷雨扬,李文琦是知道的,学校出了名的后进生,虽然没有堕落到杀人放火作奸犯科,但是聚众斗殴打群架还是会的,迟到早退旷课是小菜,考试作弊调戏良家妇女才是正餐,仗着一张脸长得有棱有角,有点小好看,有点小钱,几乎十天半个月换一个女朋友,花花公子美名非他莫属。
一直,雷雨扬都深受学校单纯少女的欢迎,让学校老师头疼,一直。
李文琦向来自诩为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不泡吧不打豆的好宝宝,对这种人,都是避而远之,再鄙而远之。
真没想到,自从正义在邪恶的面前说了那个代表屈服的“好”字之后,她和雷雨扬却越走越近,近到你勾勾手指我就来的亲密程度了。近到她觉得,雷雨扬其实并不坏,其实很知书达理。过马路红灯停绿灯行,见到老师会鞠躬敬礼,见到小盆友会揉揉人家头发以示亲切。
就像雷雨扬自己说的,他就是学习成绩差了点,因为实在不爱学习。谁也不知道,雷雨扬的特长是画画,他画的卡通画,在很多杂志上当做插图,广受欢迎。
当李文琦知道他这个秘密后,一直央求他给她画一些,让她留着等穷疯了的时候拿去卖钱。雷雨扬恶狠狠地拿白眼翻她。
雷雨扬抽屉里总有许多成套成套的漫画书,刚好他就坐在他们班后门口的角落里,后来李文琦总是径直走到隔壁班后门,堂而皇之从雷雨扬的桌肚里偷雷雨扬的漫画书看,好几次都因为上课看漫画书被老师逮个正着,书也被没收了,其中包括雷雨扬最喜欢的《机器猫》,也被没收了三本。
雷雨扬每次被气的牙痒痒,心疼地捂着心口,发誓:“没有人敢随便动我的书桌!李文琦,我再也不把书借给你了!”
可是下一次,他却依旧按照我看的顺序将书摆在那里,李文琦闭着眼睛伸手一掏,就刚好是她看到的那一集,走的时候顺便取走别的女生分给他的小零食,一块巧克力,或者一包话梅。有一次甚至顺走了他一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指环,挺精致的,上面刻有类似鸟类尾巴的花纹。
雷雨扬对他抽屉里失踪的东西从来不过问,因为知道是她拿的,也不找她要。
由于雷雨扬的关系,李文琦的名声也渐渐在校园里大了起来,偶尔走在校园里,会有女生戳着她的后背咕哝:“喏,她就是李文琦,好像跟雷雨扬关系很好!哼,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李文琦认识雷雨扬一年多之后,有一天雷雨扬请李文琦吃炒冰。他们聊到认识以前的事情,李文琦忽然想起雷雨扬最初对她说过的话,于是问他:“你以前说我和别的女生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啊?”李文琦本来满心期待以为雷雨扬会说出什么让她欢呼雀跃内心娇羞的赞美颂词,她连推却词都在心里打好草稿了。
没想到的事情总是太多,雷雨扬拍着额头想了半天,回光返照一样看着努力忍笑的她,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生哭得那么鬼斧神工,如丧考妣。”
李文琦愣了,随后一巴掌扇到雷雨扬头上,简直火星撞地球:“你个文盲,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好吧!鬼斧神工是形容艺术作品的好不好,如丧考妣是形容死了爹妈的好不好!怎么能这样形容人哭?”
雷雨扬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说:“对啊对啊,你哭的就很艺术啊,仰着头张着嘴嚎叫,如果穿一身绿色衣服,人家保准以为是一会发声的邮筒!而且,你确实哭得很伤心欲绝啊,我站在旁边都被你的悲伤情愫给感染了。哎,李文琦,不就是站个走廊么,你那么伤感干什么?”
李文琦白了雷雨扬一眼,不想理他,心里却咯噔一下想起了陈子迁。李文琦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包括雷雨扬,说起过的陈子迁。
陈子迁是李文琦班的班长,是学校花重金从省重点高中挖过来的择优生,从高一到高三一直年级第一。而且对人总是彬彬有礼,语笑嫣然,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笑起来双眼就弯成月牙形状,睫毛翘起来忽闪忽闪的。
李文琦从小就很哈这种才貌兼备的好学生,所以,她一直喜欢陈子迁。虽然从不期望他那样优秀的男孩子能用特殊意味的眼神看自己,喜欢上自己,但只要能让她偷偷喜欢他已经足够了。
而那次罚站,正是因为李文琦被老师以坏学生的姿势拎到讲台前教训时,她眼光急速瞄了陈子迁一眼,他皱着眉头斜着眼睛看她 眼神里满是对她扰乱课堂的不满。
后来李文琦在走廊里哭得那么伤心,都是因为陈子迁那个失望的眼神,那比老师一百句责备还重。她想,陈子迁从此以后都会讨厌她了吧!自己很喜欢的男生,他很讨厌她了!
不管她怎么从背后从侧面小心翼翼地凝视他,也不管她怎么在学校各地辛辛苦苦跟他制造偶遇,更不管她经常经常买一大堆零食分给周围所有人只为分他一份……李文琦喜欢的陈子迁都要讨厌李文琦了吧!
意识到雷雨扬在敲自己的脑袋时,李文琦正想陈子迁想得出神,眼泪都差点忍不住掉到眼前的炒冰里。
雷雨扬边拿勺子敲她边嚷嚷:“李文琦你干啥呢?你干嘛跟我一起时总走神啊?你在想别的男人了吗?我在你面前,你竟然想别的男人?你想谁啊?告诉我,我知道是谁了我去把他打残!”
李文琦将雷雨扬的勺子一把夺过来 丢到桌子上,冲他使劲翻白眼:“神经病!你个花花公子,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我也不喜欢你,你凭什么不让我想别的男生?”
一向喧哗的雷雨扬忽然就安静下来,蹙着眉头问她:“李文琦,你真的有喜欢的人?”
陈子迁的脸瞬间从李文琦脑海里大大的飘过,她看了眼神低落的雷雨扬,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其实李文琦和陈子迁,关系一直不咸不淡的样子,陈子迁对她跟对其他人一样,他总是谦和的微笑,平平淡淡地说话,叫“李文琦”,就像叫一个代号,不带任何感情,即使李文琦被罚站走廊后,他依旧没有因此跟她说话的时候多一分诧异,或者是厌恶。
李文琦在陈子迁眼里,卑微得就像墙角的一株无人注意的小草。
可是后来,高三刚开始,就好像丘比特忽然注意到李文琦一样,她和陈子迁的关系忽然有了质的飞跃。
高三的一个晚上,和平常一样上课下课,晚自习放学,陈子迁忽然叫住我说:“李文琦,我跟你说点事,我们一起回家吧。”
李文琦抬头看面前的陈子迁,他睫毛弯弯,眼神透彻,温柔地看着自己,心跳一下子乱起来。
回家的路上,陈子迁跟李文琦肩并肩谈笑风生,他跟她说学校学生会的趣事,他说高考的紧张,他说他一点也不担心高考……他们就像认识好几年的朋友,关系就如同李文琦和雷雨扬一般亲密。
自始至终,陈子迁都没有跟李文琦说他找她有什么事。直到分手的时候,在李文琦家楼下,李文琦才小心翼翼问他:“陈子迁,你说你找我是什么事?”
路灯下,陈子迁面若白玉,弯着眼睛笑了,他说:“没什么,就是想和你一起走走,想和你说说话。”然后说完再见转身离开,留李文琦在楼下兴奋了半天,连手机响了半天也没听到。
后来李文琦看到是雷雨扬的电话赶紧回拨,刚一接通,雷雨扬就在电话里大叫:“李文琦你被人绑架了吗电话也不接!你今天为什么不等我自己回家了!”
李文琦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远的,心想陈子迁跟雷雨扬果然不一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等雷雨扬像马景涛一样咆哮完,李文琦才对他说:“我跟喜欢的男生一起回家了。”
雷雨扬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才狮吼功一样问:“谁?”
李文琦吓了一跳,也朝雷雨扬吼:“不—告—诉—你!!”然后挂了电话。
这是李文琦第一次跟人说起陈子迁,因为李文琦忽然觉得,她和陈子迁,似乎有故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