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江南巷

最是江南风景好，雨落后，便多离伤。

记忆里的江南，青瓦白墙，青是藏青色的瓦片附着些许墨绿苔藓，白墙在年岁的打磨下显得斑驳陆离。

大多数人印象中的江南还是小桥流水人家模样，但我留恋的，是巷子里的青石板小路，穿春日青碎花旗袍的姑娘，雨落得淅淅沥沥，姑娘打着油纸伞。

那个年代，古镇还未成为旅游区。姑姑随姑父嫁到南浔。婚礼定在六月末。毕业后，我去南浔找姑姑，一呆就是一整个夏天。

婚礼当天，姑姑穿着一袭红色旗袍，时日之长使我记不清具体模样。只记那个撒着花瓣的姑娘。她侧目时恰好看向了我，莞尔一笑。后来的一整天，我脑海中反复闪着这么一句话“浅笑倩兮，眉目盼兮”。

南浔的六七月份是梅雨季节，雨落得断断续续，冗长得让人不免滋生了些烦闷情绪。雨停时替姑姑出门买份千张，刚拐进小巷，雨便又下了起来。正犹豫要不要找个地方避雨，一把油纸伞便在这时遮过我的头顶。雨嗒嗒落在油纸伞上的清脆声音，不安得像此刻的心情。

“那天小叶哥哥的婚礼上见过你，他们告诉我，小叶哥哥的女朋友是北方人，远嫁到这里来的，挺不容易的。”

我点点头说，“那天，你真美……”

对话显得突兀，我有点气自己的毛糙，竟忘了，两个人的对话，都是没有逻辑的。

“那个，我送你过去吧，刚好顺路。”

“嗯…好，谢谢你。”

一把油纸伞，两个人的心照不宣。

后来，也不知怎的就熟识了。

“砰砰砰……”有人敲着后窗，打开窗发现是她。“走，出去玩吧。”夏天的中午是闷热的，让人烦躁不想走动。但因为是你，我应了声“好”。

“玩啥？”我带着粗犷的音色，极力装得温柔些问你。

“走，抓鱼去。”你眼眸熠熠闪耀，看着你高兴，我也连带着心情愉悦。

“走。”

走下台阶，附近的水草堆底下藏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鱼虾，拿着抄网轻轻伸入水草下方，慢慢慢慢往下。最后在快靠近大群鱼虾的时候，快速一捞，提起抄网，便收获不少。将抄网放在台阶上，挑选出稍大一点的鱼虾扔进水桶，再将小鱼虾放生。那天我没站稳掉进水里，只听“咚”得一声，你笑声清澈明朗，我视若礼物，妥善保管。

后来，你拉着我在雨中奔跑，帆布鞋不小心踩在青石板的低洼处，泛起一滩滩涟漪，你回头看我时笑得依旧爽朗，细雨弄湿了你的头发，到家后，我拿着毛巾给你擦头发，你倒了杯开水让我喝下远离感冒。

……

夏天一晃而过，我要回到我的北方。临走前夜我约你出来作别。你收起以往爽朗的笑声，给了我一个拥抱。我送你回家，月光下映射下的影子，一前一后，一短一长。

北方很少下雨。昨晚的小雨安静的下了一晚上，白天醒来就快蒸发完了，天空倒是被洗得格外干净，像你笑起来的样子。这个年代通讯不好，只能写信给你，言想你。

信寄出去很久，没有回音。

寒假我去南浔找你，听姑姑说你搬家了，也不知去了哪。

后来几年的寒暑假我都会去南浔姑姑家小住一段，我在等你，等你偶然的路过。

再后来，我便不常去了。

可我依旧留恋，巷子里的青石板小路，穿春日青碎花旗袍的姑娘，雨落得淅淅沥沥，姑娘打着油纸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