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黄-005

回忆

回忆这个东西往往不受控制，当你挖空心思想攫取点什么的时候，往往像京城的雾霾，空有感觉，却抓不到一丝痕迹，对于我这种严重过敏的人，这感觉像永远打不出的喷嚏，痒得难受，却无可奈何；而忽然某一天，某道闸门忽然打开，洪湖水浪打浪一般喷薄而出，源源不断。你想穿丝成线，捋出个头绪也是惘然。聚会是个导火索，即使缺了个重要的故人，闸口一旦打开，往事受了地心引力的牵引便一泻千里。

这些庞杂的回忆，开始还像部编年体史书：某年日月，一抱定情，第一次牵手，第二次生日……后来就仿佛意识流，杂乱的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先后，故事人物也都绞缠不清，自己都有些恍惚，像蓦然变成了旁观者，看着各大主演，质疑着这人这事的真实性，甚至冲动得想篡改本来就模糊的结局。

所谓的一抱定情源自一个夜晚。我和二子口中的那个谁是同一个部门的同事，跟其他同组的人不同，我们都是半路出家，并不是内部的调动，这是一个新的部门，所以给了我们这种新人一个契机，进入这个行业的这个领域。两人最初也不过是互相有些好感，偷偷的关注对方。直到那个夜晚，那个谁从外地出差回来，因为航班是凌晨落地，加上住的又十分偏远，那个年代，出租车敛活十分挑剔，太偏远的地方是不会去的。同行的另一位同事随口建议，也有可能就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于是跑到我家借宿。我那会住在东直门的一方斗室，床板都没有，床垫直接放到地板上，简陋得无以复加。两人略显尴尬的寒暄，然后假装不在乎地合衣而睡，保持着合理的距离。

我假装平静，背对着装睡，调整呼吸，期待自己的体温迅速下降。然而，在我因无法平静而烦躁的时候，一只手忽然轻轻的撒在我的腰上。我霎时间血气上涌，本来阴冷的屋子里却变得热气腾腾。心跳得像运动员一般强劲有力，带着身体一起共振，连整个床都跟着律动。我清楚地意识到，这和性冲动本身有着严格的区别，转身把这只搭在我身上的胳膊抱在怀中。事实证明，这的确不是性冲动，因为做爱这件事是在那晚上之后的两个月才发生的。

你困么？不困！困就睡吧！我不困，你呢？我也不困！汗津津的，没羞没臊的抱在一起，打开空调一吹，凉飕飕的，于是就抱得更紧了。

那晚，我不小心碰了你一下，你心跳得咋那么邪乎？喜欢你呗，那你那会被我攥着胳膊的时候想啥？我啊，就想着，完了，逃不掉了！

晚上吃啥？你想吃啥我做啥！你能不能有点主见？我的主见就是跟你在一起被你训一辈子我乐意。

谢谢你把人生最美好的七年给了我，在最美的年纪，遇到了你！痒了的话，买痒痒挠也没用，像是蚊子叮到了骨子里，非得把胳膊腿儿都卸掉才管用。

下辈子我们投胎成两棵树吧，手拉着手，天天一起淋雨或是晒太阳。好啊。那万一被人砍了怎么办？没办法，那就一起被当柴火烧了呗！那万一是两棵步道树，你长对位置了我没长对，把我砍了呢？那我就不吸水了，干死自己。算了，想那么多没用，树又没情感！如果，我们真的投胎成树，我倒会相信万物皆有灵。

你有啥计划么？没啥，就觉得这样挺好，你呢？我啊，没啥，就想和你在一起。

你能把烟戒了么？可以啊，绝对遵命，你不知道，其实我抽烟不进肺，所以没什么烟瘾。那你不是烧钱么？总比烧钱又烧身强点吧？不行，我抠儿，你闻别人烟味我不管，就是不能把蹦子儿都给烟贩子！于是，我七年没有抽烟。

我要是老了，性冷淡了，咋办？你现在也没有饥渴的样儿啊！那我下半辈子都没需求，你不得憋死啊？跟你在一起，抱着都满足，一辈子没快感我也乐意！

你对我就没有半点耐性么，老子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对哪个人如此的低声下气，对你丫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却换不来你的一点耐心。觉得不合适就分呗！我警告你，虽然对你百依百顺，但分手这个词儿你要是没准备就少TM提！

你真够典型的，懒的时候比谁都懒，勤快的时候，谁也没有你细致。对啊，所以你就一直使唤我呗，这样我就又勤快又细致了。

回忆被一阵恼人的电话惊醒，是二子。我招呼也没打，甩了句你丫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挂了。丫也挤兑我说反正你丫也没人找着出去玩，淡会儿。一起喝酒去！我简单地套了件棉衣出门了。酒至半酣，二子深吸了一口气，问我为啥都听到那个谁的名字就甩脸子？我仔细想了想，问他，你知道为什么那些魔法师叫伏地魔为you-know-who么？

害怕？对，我也害怕！

我是你的什么？你啊，是我刚从隆福寺买的豌豆黄，入口即化，一吃就醉！你可不能是我的豌豆黄，我真怕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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