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


窗户将窗内窗外隔成两个世界。窗外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充斥着大都市灯红酒绿的繁华景象。  

窗内拉上了厚实的窗帘,昏暗的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小小的壁灯,勾勒出一抹深色的剪影。  

高杰狠狠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眯着眼看烟雾在屋子里氤氲扩散。他身旁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高杰是名电影编剧,留学回来没几年,几部差强人意的作品让他在这座城市站住了脚跟。他最近转型成了导演。他有个善解人意的妻子。但四个小时前妻子和他大吵了一架。四个小时前,一番劝说无果后,妻子气愤的夺门而去。        

“高杰!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卖了车子你又想卖房子,你还有完没完!要是以后还缺钱的话你准备怎样?没了车没了房你怎么在这个城市存活?我们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脑子里不断回响着妻子的话,高杰一宿没睡,第二天天一亮就去了片场。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一遍遍翻阅着手中的剧本,直到工作人员陆续来齐。  

“杰哥。我们的电影,还,还拍吗?”人员来齐后,大家都保持着一致的默契,没有人开口说话,直到摄影师兼高杰的好友李彦,看着高杰紧锁的眉头,打破了沉默。  

高杰闭上了疲惫的双眼,这时偌大的片场安静到能听见呼吸声。高杰半晌才睁开眼睛:“为什么不拍?当然要拍!大家别担心,资金很快就到位。收拾一下吧,准备开工。”  

高杰要拍的电影与教育有关。还在学校的时候,高杰就对中国的应试教育怀有不满,出国留学见识了国外的教育后,他心中的不满到达了极点。为此,他倾尽心血写了份反映教育的剧本。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觉得没有卖点,没有一个部门肯接受他的剧本。高杰四处奔波寻找投资人,哪怕他一再降低剧本价格,依旧是无人问津。  

万般无奈下,高杰想到了一个最简单,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筹集人员与资金,自己拍一部电影。  

因着自己的人缘,高杰是找到了几个愿意帮忙的朋友,然而资金方面令他犯了难,用光了存款后,他向身边的人借钱借了个遍,当初称兄道弟的朋友如今却避他如蛇蝎,真正帮助他的人寥寥无几。好不容易把车卖了凑齐了资金,眼下资金又已告罄,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卖房了。  

从高档住宅区搬出后,高杰和妻子在一个小区里租了一套简陋的房子。正是春寒料峭之际,小区挨着的人工湖公园的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这几天天气开始回暖,高杰去片场前总要先绕着湖走上几圈。清晨的时候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妻子的唠叨和抱怨,他可以安静的思考,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资金告竭。    

这天早上,一向来得最早的高杰却迟到了近两个小时,不畏寒的他比平时多穿了一件棉大袄,鼻头也是通红的,他不停吸着鼻子接听妻子打来的电话。    

一上午的拍摄,高杰像是处于游离状态,他的目光时而迷离,时而坚定,眉头也是一阵紧锁一阵舒展,加上他裹着衣服一阵又一阵的吸着鼻子,让工作人员们十分担心。    

下午,才刚开始拍摄工作不久,一直晕晕沉沉的高杰晕倒在片场,被李彦等人赶紧送往了医院。    

第二天,当高杰在病房睁开眼睛时,发现洁白的病房成了花的海洋,大大小小的花束摆满了病房,花束上还有祝福卡片,匆匆一扫,上面的落款是“晨报”“光明日报”等字样。  

正疑惑间,拿着早餐的李彦走了进来:“杰哥你醒了!嫂子为了照顾你一宿没睡,刚走不久,我替她的班来照顾你。”   “小李,这些花是怎么回事?”    

高杰根本不知道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李彦的解释下,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在昨天早上,有一个孩子偷偷跑到结冰的湖面溜冰,却没料到近几天气温上升冰面变薄了,失足跌入了冰冷的湖水里,幸好有一个散步的男子经过,救起了孩子。联系到孩子家人后,他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透露就匆匆离去了。孩子的家人为了感谢救人者,联系了报社,希望能通过大众的力量找到他。然而就在昨天下午,有网友上传了一段男子不顾严寒奋力救起落水孩子的视频,并透露了男子的身份,大家这才知道,救人者是高杰。

一时间记者蜂拥而至,将小小的病房围得水泄不通,人人都想争到第一手资讯。  

“高英雄,在这个扶个人都会被讹的时代,救人时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高杰,救人时你周围还有其他人吗?你知道当时有人在拍你吗?”   “高导,发现孩子落水时你想的是什么?犹豫过吗?”

  ……

面对记者们提出的问题,高杰显得很淡定,或许是因为还在生病,他的嘴唇苍白,说话时微微颤动:“当时发现有人落水我没有犹豫,我想的是:第一,这是条生命;第二,这是个孩子。我一直在关注着中国的教育问题,孩子应该是教育的受益者,如果中国的教育有所改变,孩子的未来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个孩子,他的未来还很长。”  

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高杰当晚就回了家。回到家时,妻子正在厨房做饭,桌上的菜升起腾腾热气。  

妻子一边解开围裙一边说:“听小李说今天有很多记者采访你,你的名声都传开了。”语气里是难掩的高兴。

见高杰沉默着不回答,妻子为他盛了一碗饭,接着说:“也不知道你当初在犹豫什么。老早就告诉过你,还有别的办法,你倒好,还是把房卖了。不过这回听我的准没错,自然会有人把钱送上门来帮你拍电影。”  

高杰侧身坐着,叹了一口气,燃起一支烟。

高杰的英雄事迹报道,自然而然提到了他正在拍摄的电影。很快,便有投资人表示愿意投资,还有相关专业人士告知高杰愿意为他指导,高杰名声大震。因此,这部曾被认为不叫座的电影一上映,便空前热卖,甩同层次电影好几条街,取得了十分可观的票房。

高杰的梦想总算是顺利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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