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命运呐

当我年少无知时,我梦想自己能够成为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

走在大街上,被老道士或者老乞丐总之就是奇奇怪怪的人叫住,说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惊奇,咱们有缘,送你一份绝世秘籍吧,从此便进门不可悔,深山老林里练成绝世武功。

我想要做一个救世济民的大侠,我每天白天飞到大雁塔的塔顶,带一壶酒,从白天看到晚上,我看城里芸芸众生,我看到富贵逼人的侯门景象,我看到朱门酒肉臭的累累白骨,我看到密室里的阴谋诡计,我看到角落里的欺软怕硬,我看到大街上的虽苦尤乐,我看到城门口的依依不舍。

人情冷暖,尽收眼底。

到了晚上,一壶酒终于喝完了,潜进为富不仁之家,顺手拿些金银珠宝,当些琐碎金银。顺手放进穷了一天没吃饭的流浪汉碗中,丢进没法为儿女置换新衣的穷苦百姓家里。我认为如此才是大侠的生活,如此才称得上没有浪费我一身绝世武功。只叫那世人懂得善恶有报,不叫那天地无灵。

后来我发现我活在现实世界中,我没有碰见什么老道士,只是很多个老乞丐,但是没有人喊住我说: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惊奇,然后塞给我一份绝世秘籍。我不是身怀绝技的大侠,不能飞到大雁塔上空俯视下面的芸芸众生,这足够心酸了,可这个世界似乎还有更多比这更惨的心酸,我意识到,就算我能会武功,我能飞,我扶贫,我仗义,但我依然改变不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比我想象中复杂,险恶,混沌,肮脏。它脏得让人没有信心。

于是我梦想不要出来拯救这个世界了,我不应该出来,我修炼武功的那个小树林和小山村,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于是我成为了一个修行的和尚,我来到了我曾经练功山头的那个小寺庙,我告诉主持我想成为一个扫地僧,我不愿在看到那个曾经深深爱过却不愿再见的人间。每天早上,我敲钟,打水,扫地,修行,没有人知道我曾今是一个有着绝世武功的大侠。寺庙香火渐渐旺了起来,我问主持为何如今人间诸多凡人皆愿来此修行,上香。主持答我:因为我们有一个海归的媒体总监,哈哈!

每次经过厢房,看众香客跪在蒲团上,虔诚又痛苦。我每一心生波澜,就敲一次钟,念一次晨叩钟偈。免轮回,离苦海,无饥馑,休战征,法常兴,延福寿,登彼岸。

只要一热血,我冷水浸头,焚香烫一个戒疤。

兹拉兹拉,告诫我只不过是个扫地僧,不再是行侠仗义的大侠。 

曾认为只要躲得远远的,就能眼不见,心不烦,活在自己虚构的那个乌托邦世界。

但是我发现,我错了,错的很离谱。

世界这么大,我两耳不问窗外事,两眼不看世间景,把头埋在膝下,把眼睛弄瞎,假装看不到世间欲望横流,看不见嚣张得意的脸,看不清假装、病痛、受欺的哭声。我躲在心底的乌托邦,不敢看,不敢想。

要么入世修行,要么出世修心,都是我小时候的愿望。

再大一些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就是一个平凡人,我没法练功,也不能修行,我不该去想那些太跳脱的东西,那仅存在小说里,存在金庸古龙的虚构中,那是古时的江湖。现在,江湖还是江湖,但是却不再是以前那个讲究规矩的江湖,在险恶丛生中小心翼翼,忍辱负重,这才是正常的人生。

后来,我从最边疆的地方跑到另一个仍然在多数人认为很偏的地方,上学,我喝酒、看书、学习,我曾安慰自己无论往哪里走都是东南,但是我无法欺骗自己到底活在怎样的一个世界,小小的县城,一座被起名叫做翠英的山,我一直在到处奔跑,一直想要爬过这座山峰,但每次我爬到山顶,看到校园里众人忙碌,才明白,原来这就是我活了四年的一方世界。

我不会武功,没碰到奇人异事,头上也没有戒疤。我明白人大了,就不要随随便便说改变世界,看破红尘这种话。这只是个笑话。

那是不是我这一辈子,就该按照它的规则,循规蹈矩,上学,工作,娶妻,生子,等着渐渐变老,然后快死梦到上帝时,才发现以为自己已经爬过那座山峰,但是却只还是在原地踏步。

我心想,是不是我以后再不要梦到自己出门碰到奇人异事,只要做个正常人就好。

因为我发现我追不上她的变化。

再也无法站在城市最高处的地方,看故事流动,看欲望横行,看潇洒如我的你沉默我就能懂,看一群人蹂躏一群人,还看一群人挣扎着不说话。

剑气都消沉了。剑穗也下垂了。

如今我到了不再做梦的年龄,记得曾有一次老师问我们:你们还有什么梦想,每一个人都只是相对而视,没人说话,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更现实一些,活地更现实。现实是我还有好多事,仍未竟,好多话,仍未说。我还未燃够,还尚未足够努力,为冲动,为一些我想去做,乐在其中的事,去烧上大半辈子。我也许会是个凡人,但我希望拥有滚烫的一生。

是的,我不能飞,但能燃烧。

所有怀梦的骚年,没有比这个更庆幸的事了。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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