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张艾嘉/这世上哪有美人鱼

这世上哪有美人鱼

——品张艾嘉电影《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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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银幕里女主角育美对着心理医生说出自己最深的困惑。原来，这么多年她还是没办法和自己达成和解，而这一切源于故乡迷失的怅然与亲情难觅的悲苦。时隔数年，台湾女导演张艾嘉的新作《念念》要讲述的正是这样一段发生在台湾与绿岛的成人童话。

育美和育男出生在离台湾本土16海里的绿岛上一个普通的渔民家庭。漫长的岁月里，这里都是关押台湾犯人的地方。容易被忽视的地理环境，使得这里的人们也如流放般生活着。碧海蓝天，惬意却孤寂。对于年幼的兄妹俩来说，母亲的睡前故事几乎就是他们对于外部世界的一切认知。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讲述着小美人鱼的故事，孩子们也一直深信着美人鱼的存在。然而平静的生活终究走到了尽头。坚定善良的母亲与保守偏执的父亲因为是否要送孩子去岛外读书发生了冲突。风雨漂泊的夜晚，母亲带着女儿出走台北，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多年之后，无论是在台北度日的育美还是在台东独自打拼的育男，都艰难而孤单地活着。育美与经历童年丧父之痛的阿翔相恋，却在意外怀孕后不知该何去何从。似乎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再也找不到人倾述这份痛苦或者喜悦。在拥挤的人群中，童年的创伤和各自破碎的家庭已经将他们包裹成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的绝缘人。与此同时，对年少时的母亲离家，育男作为长子还隐约怀揣着对于母亲偏心的质疑。这些深深埋藏在三个年轻人心中的郁结，占据了他们生活的全部，却在芸芸众生里微不足道，像极了那颗在地图上都很难发现的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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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母亲当初抉择的不解，渐渐成了育美和育男一直思索的问题。他们习惯性地把问题归结到自己身上，和过去反复纠缠，却也找不到出路。那些母亲说过的美人鱼故事为何在现实中半点都找寻不到？那些人们口中的平凡生活为何在她这里却步履维艰？即使拼尽全力想要成为优秀拳击手的阿翔，到头来败给了屡战屡败的现实，生活为何半点都没有按照希望的样子发展？如果父亲还在，会不会真的出现在那天四下无人的堤岸？

父亲去世的前夜，台风大作。在台北的小酒馆里，育男在梦境中与多年未见的母亲相遇。昏黄灯光的屋子，是他童年的家。母亲拿着碎花布要为儿子也缝个手袋，言语之间，已到而立之年的儿子才发现自己已经实现母亲的心愿，读大学过上正常的生活。贫苦的渔家，那份质朴的愿望就是整个家庭的一切了。生活原本就那么简单，而美人鱼的故事还在上演。再回现实，育男知道，他并不是被抛弃的孩子，而始终有命运的眷顾。

多年前，绿岛的浅滩上，小鱼囿于礁石之间，母亲和孩子们放它们回家。多年后，女儿的诞生让育美明白了，大爱无声。离家远走，难产客死，母亲用她卑微短暂的一生讲述了一段灵魂与命运抗争的故事。这段故事里，没有豪情壮志，没有金戈铁马，有的只是一个女人对世间的悲悯之心。母亲死了，美人鱼终究回宫了。成人的世界里，腾不出空间给童话了。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美人鱼，但向往纯真与简单的心，却能给予残忍时光最好的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