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他们#_第1张图片
耕地

世界上有些人站在闪亮的舞台,一出场,就受万人瞩目;有些人则永远处于幕后,即使时常出现在你身旁,你也记不得他们的样貌……

他们不是你,不是我,是一群生活在底层,靠仅有的体力劳动谋求生计的人。


                      #拾荒者#

第一个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他们”,或者说我意外闯入的幕后,是小学捡垃圾的婆婆。

当时小学有两个捡垃圾的婆婆,一个捡一至三年级的,另一个捡四至六年级的。她俩都衣着破旧,满头银发。外观上前者显得更苍老,因她是驼背的,但性格却很是跋扈,穷凶极恶,且称“凶婆婆”;后者实际年纪更大些,慈眉善目,说话轻声细语,称为“慈婆婆”。

一次体育课上,我们偶遇附近的老人们聊到慈婆婆,从只言片语中得知慈婆婆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巷,其儿不孝,不愿赡养老人,慈婆婆只得靠捡垃圾维持生计。

当时读三年级的我跟小伙伴玲心疼慈婆婆,想帮帮她。于是放学后,我俩打扫教室时就把能回收的纸屑收集起来拿给慈婆婆。一来二去就跟慈婆婆熟络起来,有时直接送到她独居的老屋……

一天,我俩像往常般准备把收集到的纸屑拿给慈婆婆,不想,在教室门口撞上了凶婆婆。

她驼着背,满面凶容,像个巫婆般,指着我们手上装满纸屑的袋子,咄咄逼人地问:“你们拿着这个要去哪?”

我俩面面相觑,不敢支声。

“这里归我管,快放回去!”

玲比较倔,反驳道:“我不!”

凶婆婆气得青筋暴起。

“啪!”一声响。

我惊呆了,凶婆婆竟打了玲一巴掌。

玲也愣住了,稚嫩的脸庞转瞬红肿起来,眼泪夺眶而出。她扔下袋子跑了出去……

原来凶婆婆之前捡我们教室已经察觉不对劲,她就住在慈婆婆斜对面,可能看到我俩送纸给慈婆婆了,那次我们就被逮个正着。

之后,我跟玲就改到学校附近捡纸屑,再拿给慈婆婆。

慈婆婆独自住在不到10平方的老屋子,昏暗的室内,有一半堆满收来的废品,此外就一床一桌,桌上无非白粥或番薯,很少见到其它。凶婆婆则住着两三层的楼房,家中有子有孙,热闹得很,这也许正是她趾高气扬的资本。听说她还曾欺负过慈婆婆。

但慈婆婆似乎永远都是面带微笑,尽管我们已从它处听说她的可怜遭遇,但她从未同我们抱怨。每次我们拿纸屑给慈婆婆,她都特别感激,想留我们在她那喝粥,我们都推脱了,后来她还特意买了糖给我们。其实我们捡的那一小袋一小袋的纸屑可能都不够她买糖的钱呢,但慈婆婆每次看到我们都特别开心,临走时就塞糖给我们……

后来我跟玲分班了,渐渐也没去慈婆婆那了。

最后一次见到慈婆婆,是在六年级时。当时我正在上学的路上,只见一群熙熙攘攘的人围着,我凑近一看。透过人群瞥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再靠近,看到老人家的大腿上又长又深的刮痕,鲜血淋漓。似乎是不小心摔倒弄伤的,周围的热心人扶起老人,这时,我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庞。

“啊!是慈婆婆!”我心里一惊。她没看到我,估计看到也认不得了。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他们把她扶走了。可怜的慈婆婆……

多年后,当我再骑车经过慈婆婆住的那条小巷,那破旧的老屋不再打开它的木门欢迎我,里面也不再有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对我微笑……


                      #搬运工#

在大城市上学,这天,我拨通了一位师姐给的搬运工号码。之后一个穿着背心、身材消瘦、皮肤黝黑的人来到了出租屋。见到我,憨笑着。我指着堆满客厅的大大小小的箱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询问:“你的车装得下吗?”他环顾了一下,边点头边说“装得下。”然后,开始一趟趟地往楼下搬,我借住的屋在六楼,他没几趟就汗流浃背了。我便帮着把一些小箱往下搬。

来到一楼,走出大门,我瞬间傻眼了。竟然是辆运货的三轮车,我的行李已大大小小地堆砌在上面,旁边站着一个妇人在打点。她衣着简朴,皮肤黝黑,看到我热情地打招呼,看样子估计是搬运工的老伴。走近时,她赶紧接过我手中的箱子放到车上。我打量这车,估计平时就运运货,简陋的很。我本来以为叫的是汽车或面包车的,但这三轮连个顶都没有,靠一个发动机行走。我寻思着,今天是要搬进学校呀,这车实在“太招摇”了。

搬运工从我身旁经过,把大箱子放上,行李几乎搬完了,夫妇俩忙着把它们捆扎固定在车上。我有些犹豫,但看他们辛苦憨厚的样,也不好换车了。

大不了让他们负责搬行李,我自己搭地铁过去,到时碰面就得了,我心里盘算着。

“师傅,××学校知道吧?就送到那。我坐地铁过去,到时在宿舍门口等。

他问:“是××路吗?之前那个女生好像就是那学校。”

他说的是那个给我号码的师姐,上次他帮她搬出学校。“不是,她住的是北校区,我在东校区,得从正门过去。”我答道。

他有点懵,我打开手机地图,拿给他看,说:“你就沿着这路一直走,学校就在路右侧。”

他还是有些为难,说他不太识字,怕找不到,这时他老伴就说:“要不你一起上车吧,好帮他指指路?”他憨笑着连连点头。

我脑补坐在三轮车上,在大城市“兜风”的场景……

等回过神来,夫妇俩已把一块凳子大小的木板放在车上,从行李堆中腾出位置。两人憨笑着邀我上座。我哭笑不得,只能硬着头皮坐上去了。由于行李已经堆满了,他老伴就不上车了。

就这样,我第一次坐在这摇摇晃晃的三轮车行驶在大城市的路面上,一路上祈祷着千万别碰见熟人。

“这里吗?”他指着一块老牌坊问,我下车,走近看了看,牌坊上是刻着“××大学”,但周围不像我之前坐地铁到的学校正门那。于是我跑去问了问附近的一个保安,他热情地告诉我就在前面不远,看到我身后堆满行李的三轮车,调侃道:“是刚入学吗?行李真多啊!”我尴尬地点点头。

“就是那门。”我指着前面的正门。于是三轮车摇摇摆摆、吱吱作响地穿过了学校正门。幸好刚开学,学校不多人。但在经过校门时,我依然感觉到门亭保安那惊奇的眼神。

毕竟是在大城市,这年头,坐着运货三轮车入学的恐怕就我一人了,真像回到七八十年代……幸好是新生,这学校没啥认识的人,我心里自慰着。

“你是来上学呐?”搬运工打断了我的遐想。

“嗯。”我含糊地应道,“前面左拐。”

进了一条林荫道,旁边是一片草地,红墙绿瓦的教学楼点缀其间。“你学校环境真好啊!”他依旧憨笑着。

旁边一辆黑色的汽车驰骋而过。我抬起头看着缓缓掠过的树荫,不禁张开手臂,抛开杂念,静静享受这清风微拂……

其实坐三轮车也不错啊,好久没能感受这样的微风、这样的绿荫了……我微笑着。


他们,默默无闻地劳作着,部分像凶婆婆一般为一分一毫歇斯底里,更多的像慈婆婆跟搬运工一般淳朴憨厚,辛勤劳作,待人和善,就像那厚实的土壤,滋养着一切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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