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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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忠人是十多年的朋友,但若说十多年,其实水分蛮大,我们在十二三岁时认识,然后他便搬去南方,再也没有回来。记忆里他总说,来南方我带你去最贵的酒楼下馆子,但他搬去的根本不是个旅游城市,所以,每次匆忙的旅程之间,我都得做一个艰难而痛苦的抉择,我可不想迷失在江南的某个烟雨巷弄。“那你来虹桥接我一趟吧。”我每次都这般推辞,而他也总会适时的忙起来。

现在,我有一个八年未见的朋友,本以为会持续十年,十二年,或更久,直到前几天凌晨的一通微信信息:今天傍晚五点,机场接我。第二天早上查看消息的时候,我不自觉打了个冷战,老友的重逢远比陌生人相认更紧张,尤其是以前熟识的老友。傍晚,我不但要接受一个完全陌生的个体,还要惠存这八年时光使他潜移默化的蜕变,以及他对我做出的上述心理变化,甚至更多。

我几乎已记不得他清晰的模样,黑红或是蓝白的条纹衬衣,大裤衩,帆布鞋,秸秆身材,如此一勾勒,我这位朋友倒越来越像田地里的稻草人,常伸直胳膊,与荞麦麻雀为伍。

我们在随便一家西餐厅落脚。并不是说彼此有多高雅,人生二分之一时间上的陌生人,喝酒谈心也聊不出花来。

这顿我请吧,我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

忠人模样倒是一点没变,这让我亲切了很多,军装夹克很新,只牛仔裤稍微皱些,猜不出此行的目的,包裹很轻,不准备常住。

搬走得有八年了吧,这次过来也是专程见你,他揭开菜单,所幸没有染上吴侬之类的口音。

不出去玩玩?明天好歹去趟故宫吧。

北京去烂了都,你这陪都没什么新鲜的。餐单转向我,看他的手,还是筋骨分明。

你也挺有些才华,朋友圈全是你的文章,有的还转到我南方同学那去了。

都是小打小闹,喝水么,我问他,西柚汁28一杯。

你定,我自己带水了,不过你有几首诗写的是真不错...

大学屁事没有,闲时读些名家的作品,拾人牙慧罢了,不信你仔细读读,一首诗能找到从汉乐府到龚自珍的风格。

呵,这么认真,有人给你稿钱么。忠人掏出根烟,被服务员当场拿下,把烟放回烟盒的十几秒里,该服务生的母亲被问候了百八十遍。

要不你给也行,一首次的换顿饭钱,好点的换一礼拜生活费。我接过他递来的一盒软装黄鹤楼,又扔还给他。

没这个价,忠人面含笑意,好是好,但不值钱,想钱来得快,你得写爆文。

忠人从小和我在一栋楼里长大,我闲时在家里看书,总听得见楼上传来的嚎哭声,间夹着大人教训式的脏话,然后他便夹着一篓子玩具敲门进来,直待到我父母下班。

那若一条道走到黑呢。

你看你都这样说了...十多年也未必混出头,我是指,挣到钱。见我不为所动,他换了一种口吻,兄弟是好言相劝,我做编辑三四年了。逸群你还有联系么,起初找我想出本诗集,最后想了一个礼拜,不还是老老实实写些垃圾。真没读者在意你想了什么,大家都是快乐原则。

他果然比我精明,以前是,现在也是。从不会纠结为何好的作品无人问津,为何垃圾拥趸荏荏。快乐嘛,读者开心,编辑轻松,作家发财,何苦为难自己。文学氛围?这是国家的事情,我们只负责浑水摸鱼。

与此相比,我还是比较担心那些玩具的命运。还记得么?我问他,你搬家过后,那些玩具都带走了么。

啊,你说起来,我记得全都送给你了啊,那天你不在,记得我交给你妈妈了。

在我的记忆里,那些玩具连同忠人一起搬去了远方,被扔掉了吧,我想,难怪我想不出快乐原则。

你变化真大啊,忠人看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比以前成熟了不少,他肯定的陈述道。

我倒觉得自己越活越幼稚,和什么都对着干,又臭又硬。

我或许一直在找寻真理,上下求索。就像湍流中较大的那块石头,将流水分成两份,不挑选清浊,亦不报有一切非理性的幻想——只为了和这世间碰撞。

不反社会就好,牛排来了,吃饭。

不反社会,我甚至想抱抱你。

眼泪不值钱,什么都不值钱,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有点羞耻。

可什么都得用钱衡量,不对么?我终于学会了快乐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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