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允我沉剑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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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前,于雪山脚下

一周风雨如晦,百草凋,吹尽落英。洞箫虽好,不免倍助凄凉,幽咽萦纡之声,不忍卒闻。净手,欲奏筝,却又生疏。残宫断徵,惹人贻笑,作罢。

今日晴,宜漫寻旧友,把酒临风。宜踏歌而行,且坐且立。读未尽之书,陈未表之情,赴未阑之宴,赏未落之英。

书,繁简相宜方好,不诘屈,不枯白。酒,浓淡相宜方好,不醉人,只自醉。情,疏密相宜方好,不过笃,不相仇。至于人,不过不贪不妄,景行无偏。恩疑惟记,恨疑惟舍。

今日行过五亭邀月,有一亭名为“畅情”,亭中鲜人,一二钓叟而已。苍柏唫,丝纶转,天韵和,世事轻。我伫立良久,看鱼翔浅底,青荇蔓生,日光强烈,水波温柔。钓叟神情散漫,望远处石桥行人,不知是否无心垂钓,又或者垂钓的仅千里烟波而已。

湖畔芦苇,已化作淡黄枯槁,或腐朽水中,孤孑飘摇。又有水浅石出,阳光下干燥欲皴,失了温润气度。湖中有船夫高喝一声,问我是否有意泛舟。我遥遥摆手,刹那听到不远处的大街传来车水马龙的喧嚷。彼时怳然,只觉入世出世,不过一念之差,一步之遥。

又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一一尽付苍烟落照。白露易晞,清霜易已,生而为人,譬如霜露。今日之亭,畅情也好,敛意也罢,它日不过断壁残垣。人世之无常,非世人可猜度,你我不过蜉蝣之身,岂不是易朽?而身之易朽,方沧桑之道也。

人生百年,十年懵懂,十年老弱,又有昼夜相从,我们立于阳光下的岁月,仔细数来,不过尔尔。至于蜗角虚名,蝇头微利,该舍则舍。广厦千间,夜眠八尺已足。珍馐百味,淡饭瓢饮亦饱。至于粗醪薄醍,虽不及杜康兰生,若有兰台温酒,山色劝杯,檐牙衔来风景异,又岂能不醉?

忽然想扫花径,启柴扉,待一人抱琴而来,与你松窗对弈,管它人生几何。忽又想,若夜深,我即便坐等天明,你也不必出现。我不愿夜露漫上你的青衿。

昔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夜乘小舟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这个故事,几度将我打动,不知是否有了苍老的征兆。

待得来日,霜鬓垂肩,只求存一二分子猷逍遥洒然,亦有一二个愿意跋涉千里又中途折返之人。你我山中并肩而坐,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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