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by千文

        这城市著名的城中村，里面住着各式的人，有的人早出晚归，有的人晚出早归。吴晨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楼下的夜市已经开始摆摊了。柺进小区，吴晨抬头看到家里面的灯亮着，隐隐约约传来炒菜的刺啦声。加快步伐，吴晨自己拿钥匙开了家里的门。

       “冷死了，冷死了。”一进家门，吴晨就跑到了厨房，靠煤气灶上的一点点火取暖。头发花白的女人转过身来，“别在这儿打转，去擦擦桌子，马上就吃饭了。”女人是吴晨的母亲，从乡下来的，身上还穿着几年前的就棉袄，却收拾得干净利落。

       吴晨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却没见自己的孩子，“妈，宝宝呢？”女人把最后一个菜装盘，轻声对她说“宝宝睡着了，小声点儿，别吵醒她。”吴晨有点乐意“说了多少次，别让她在这个点睡觉，不然晚上又闹腾。

       “闹腾也不是你带，不让她睡着我怎么给你做饭。”

       女人是秋天才来城里的，家里的农活忙完了，吴晨就催她来城里帮忙带孩子。吴晨的孩子两岁，刚刚会喊妈。女人带着米、鸡蛋、油，坐了一天的大巴兜兜转转找到这里。看着可爱的小孙女，女人仿佛看到了吴晨小时候，又乖巧又懂事。

       吴晨坐到餐桌上，随便扫了一眼菜，放下了筷子不满意到“怎么又是这些菜”。她的母亲给她盛了碗饭温声细语的说，“晨儿，你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要学会过日子”。吴晨皱眉：“我又不是没给你家用，你那么抠门干嘛”。女人噤了声不说话，她不会告诉女儿，每个月就那么点钱，根本不够用，她还偷偷的从自己的私房钱里贴了好多出来。

       “算了，算了”。吴晨扒拉着饭，随便夹了点菜。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她看看来电显示，皱了皱眉。好不容易接完电话，吃饭也没心思吃了。电话是房东打来的，让他们快点交房租，不然月底就搬出去。吴晨欠了三个月房租了。

       吃完饭，吴晨把自己关进了房间，找出自己的钱，数了数，还是不够付房租。她打了陈池的电话，却是无人接听。半夜，床的另一边塌了下去。陈池回来了，带着外面的凉意，还有一身的烟味、酒味。吴晨翻了个身，打算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小声的跟陈池说“陈池，你还有没有钱，房子到期了”。陈池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他已经很久没拿出钱来补贴家用了，会回来吃饭，回来睡觉，却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也没有正经的工作。见陈池没有反应，吴晨咬咬唇，使劲推了他一下，陈池没注意，滚到了床下。“吴晨，你他妈干嘛呢！”陈池暴跳起来，喝了酒的人，情绪容易放大。吴晨也没想到她这一推能把陈池推到床下，被陈池的一声喊下了一跳。她有些过意不去，但又不得不开口“房子到期了，我没钱付房租”。陈池烦躁的点了一根烟，干脆坐到了地板上，“老子也没钱”。他垂着头，浑身散发出一股颓废的色彩。吴晨急的都快哭了“那怎么办？”陈池大她五岁，一直都是她的主心骨。最近一年陈池却对她冷淡，对家里不闻不问，他们结婚的时候父母就不同意。吴晨的母亲看陈池没房没车的坚决不同意，无奈吴晨怀了他的孩子，只好张罗着在村里帮他们办了婚礼。“我也不知道。”陈池干脆起身拿了外套摔门走了。

       他们这一闹，睡在隔壁的母亲早就醒了。她摸着黑到吴晨的房间开了灯，不出意料的，吴晨躲在被窝里哭了。“晨儿，跟他离婚吧”女人叹了口气，替自己的女儿擦眼泪。“我不，离婚了谁来和我养孩子”顿了一下，她突然厌恶的甩开母亲的手，恶狠狠的看着母亲“就是你，要不是你，陈池才不会抛弃我，你们嫌他穷，嫌他没本事，你们破坏我的家庭！你滚！！”女人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她那乖巧懂事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女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她默默的退出房间，下定决心收拾行李，明天就带着孙女会村里。

      一切又归于平静，女人在房间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女儿的房间。这一打开，没把她吓一跳，吴晨呆呆的坐在地上，手腕上都是血。慌乱中，女人扯了手边的纸巾一直帮吴晨擦手，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好不容易止住血，女人已经完全没力气，摊在了地上。“晨晨，你别吓我，有什么事好好说，大家一起解决。”吴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像疯了一样的摇晃着母亲“都是你，都是你。别人家的父母能给儿女买房买车，为什么你们不能。我连自己都养不活了，还要养活你，养活孩子，我活得好累。”

        女人红着眼眶，一下子像老了几十岁。生活在农村，并不是她能选择的。她想起以前的日子，一个人拉扯吴晨长大，家里没钱买卫生纸时还用过草纸。她没日没夜的帮别人打零工，供吴晨上了最喜欢的艺术学院，万万没想到最后会换来吴晨的这样。她拖着疲倦的身体也出了门离小区的不远处有一条铁轨。每天凌晨三点，火车都会准时呼啸而过，女人就这样绝望的站在了铁轨上。吴晨追出来的时候，火车已经走远了，母亲的血流了一地，她再也叫不醒母亲。

          这个冬天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冷，寒风一阵阵吹来，吴晨毫无知觉。

        我们在深渊里无望的挣扎，露出獠牙相互撕扯。我们伤害最亲的人，自私的寄生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