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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轩站在洗手间镜子前，彻夜未眠的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再年轻了。冷水抚不平眉心的川字深痕，眼下除了青黑的影子更添了些许浮肿。
或许这样的脸色也不坏，因为这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他对事情的重视，是人情牌的第一步，如果他能在接下来的联合调查组通气会上见到叶修的话。
在辗转难眠的几个钟头里，他曾多次尝试联系叶修。这倒不是陶轩故作姿态，作为集团老板，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理应亲自联系苏沐橙官方意义上的男友。
找不到叶修让他心里七上八下，但让他心跳失衡的原因却并不是苏沐橙。因为经过几个小时的思考，陶轩发现，沐雨橙风事件整体超出了他可控的范围。
陶轩担忧的是，事故之前兴欣和嘉世刚签了两车皮物资的合同，是矿山机械。叶修错过苏沐橙的生日南下就是去提货。
眼下一整条供应链都在等他确认，一层层的预付款早化作了集团的流动资金。如果兴欣以苏沐橙为由取消合同，嘉世所付出的代价势必伤筋动骨。
抱着万分之一在这里见到叶修的希望，陶轩客气向调查组派来的接待员打听是否有兴欣的人也在参加会议之列。
“是，有一个。”来人并不想多说，这案子的舆论压力还没开始显现，但经验丰富的都知道，少说少错。
加快脚步踏进政府招待所的二楼会议室，陶轩一愣，房间里有人，是兴欣的没错。一个衬衫长裤、身材高挑的年轻姑娘——唐柔。
“陶总你好。”唐柔起身打招呼，不施脂粉的脸除了略带苍白并没太多表情。陶轩暗自叫苦，这位唐大小姐在兴欣排不前三，可在商场上他却得罪不起，只得赔笑打招呼“唐小姐你好。”
寒暄的话两人不约而同都省了，握手也不必。唐柔是没那习惯，陶轩是没精神装腔作势。
“沐橙的事，唉，太意外了，我……你还好吧？”陶轩重重叹了口气，关切地询问唐柔。“不太好。”“……”
通气会很短，代表调查组的联络官对两人表示了安慰之后直接告诉他们苏沐橙已经被确认失踪，其它一律无可奉告。
联络官同意了陶轩提出的前往医院看望嘉世员工的要求，并正式以文件形式请他们做好接受调查的准备，双方公司任何人员不得离境，然后告辞而去。
唐柔淡淡一笑，起身跟联络官礼貌握手再见，然后转向陶轩，“陶总没什么别的事……”
“唐小姐方便的话，不介意一起吃个早点吧。”陶轩并没觉得唐柔对他有什么抵触或者怀疑，这才直接开口邀约。
唐柔对被打断似乎也没什么反感，在陶轩替她拉开门后点点头表示感谢，出了会议室，她的任务本来就包括跟陶轩谈判。
一楼的餐厅只有三两张桌边坐了人，陶轩找了个谈话不会被听到而座位又可以被其他人看见的位置。
这个是他在叶修眨眼功夫放倒两个人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兴欣的人，斯文有礼，但绝不会介意把文斗上升到武斗。
唐柔的脾气陶轩没亲自领教过，但早有耳闻，这位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大美女据说尤其偏好暴力解决问题，眼下的情况他不敢不小心。
陶轩弯腰把包放在地板上，替唐柔拉出椅子，这才坐到了唐柔对面。再次叹了口气，掏出烟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唐柔。“请便。”唐柔微微抬手，示意她不介意。
唐柔决定加入兴欣之后，她的经历与同时加入的安文逸并不相同。安文逸参与了兴欣的商务运营管理，而她直接被介绍给了叶修那位坐在轮椅上的朋友。
所以她也不像安文逸一样，是叶修和方锐带出来的，她是接受了一年的正规任务训练后才正式回到叶修身边的。
唐柔曾经的武警经历让她很清楚“保密级别”的含义，是没有商量余地的。比如叶修那位朋友的姓名，她从未想过去探询。她只是想像过，如果叶修有那人的强悍，兴欣会是什么样子。
一念及此，唐柔面露微笑，超越现在的叶修对她来说已是值得一试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至于他那位朋友，如果有机会倒可以多请教。
“沐橙的事，太突然了，我一下就懵了，想都没想就跑来，叶修肯定要笑我沉不住气了。”陶轩深深吸了一口烟，自嘲苦笑。
唐柔对陶轩的多此一举觉得好笑，但她不会点破，只淡淡道“我们都很担心，否则陶总也不会在这里见到我，叶修说他很抱歉不能亲自过来，但是感谢陶总能够第一时间赶来。”
“唉，可惜什么也做不了。”陶轩握着水杯的手微微颤了颤，在看到水面荡开的细小波纹时，他立即松开了手，拿起菜单。
惺惺作态在唐柔面前没用，但陶轩也不会让她看出自己的心力交瘁。
对于叶修派唐柔过来，陶轩起初意外了一下之后反而轻松了。
兴欣的陈果和唐柔跟苏沐橙私人关系都很好，这个陶轩知道。同时他也知道，唐柔不是叶修，她还没修炼到喜怒不形于色的道行。
如果兴欣怀疑苏沐橙失踪是嘉世所为，现在坐在他对面的即使不是叶修，也不会是唐柔。
陶轩推测唐柔一定是带着叶修的指令刻意来见他的，至于那个什么通气会，不过是个过场。
唐柔不是那种会把人绕得云山雾罩的性格，也没打算跟陶轩周旋，所以两人的点餐送来之后，她先是低头吃完，又客气地等到食不知味的陶轩吃完，立即直奔主题。
“我们并不认为沐橙的失踪跟嘉世有关，所以，我很理解陶总此时的心情。”唐柔看到对面的陶轩神情并没什么波动，知他早料到自己来意，目光不由犀利了两分。
如果不是叶修反复交代她要沉住气，她很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平心静气坐在这里面对这个人。
陶轩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经验太过丰富，而唐柔的经验在他眼里自是不够看，他立即听出了唐柔的弦外之音。不认为与嘉世有关，却派了唐柔来，还第一句就说了这个。
“叶修准备修改合同？”不知会是什么样的附加条款？
“是的，兴欣原本准备交的两车皮设备还会按时交货，但……”唐柔一顿，陶轩并没接口。
如果他真的急急问出“但是如何？”又或是诸如“加价，改期？”如此这般的白痴问题，嘉世早破产了。
陶轩只不过一夜未睡，又不是突然痴呆，当然不会被唐柔这种意气用事的小把戏绕进去。
陶轩的反应在唐柔意料之中，毕竟是商业世家出身，耳濡目染也不至于露怯。她知道自己这样对陶轩没什么刁难的效果，但内心里，她还是不想让陶轩舒服了。
“叶修希望陶总在办理手续时增加一个货柜。”陶轩闻言一愣，随即苦笑，示意了一下，又点上一支烟。“恐怕我不能拒绝？但我至少可以知道货柜里是什么物品吧？”
“是一些分箱包装的备用零配件，过x-ray没问题，不需要开箱验货那么麻烦。”唐柔喝了口水，回忆了一下叶修的电话。
她并没问是什么，但叶修还是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是分装设备，而不是备用零件，并告诉她具体细节在她回到兴欣会跟大家一起讨论。
“另外，沐橙的事现在还没有头绪，为了货物安全，叶修会亲自带人押运。嘉世邱非队长那边就不用准备了，至于途中的环节，还要麻烦陶总亲自安排一下。”
“这样也好，小邱毕竟经验不足，多事之秋啊，我还真有些担心。我的能力叶修一清二楚，我想他不至于让我太为难。”
陶轩点着头，暗自咬牙，叶修“亲自带人”而不是“兴欣的人”押运，所以需要他出面打通中途关节。掩人耳目，这些是什么人他不想知道也很难猜不到。零配件？呵呵，我又凭什么帮你呢？
唐柔起身，从包里掏出一支笔，“这个，我想应该可以暂时充当运费的预付款，至于沐橙的事，兴欣会为她出头，陶总就不必分心多虑了。”
唐柔谢过早点后翩然离去，陶轩拿着那支笔苦笑。他交给李峰的一支录音笔，他准备踢开苏沐橙的计划，叶修知道了，所以小小提醒他一下，不想身败名裂最好合作。
陶轩呆了一会，终于怅然一笑，“叶修，我总算没看错你。那么不论你做什么，祝你成功吧。”端起面前的水杯一饮而尽。
很好，这样就很好，叶修没有破釜沉舟，他也不必鱼死网破。好合好散，这次之后，嘉世和兴欣之间的帐就算清了。
陶轩掏出电话开始安排航班，通知崔立联系安文逸接人和接货。至于苏沐橙，除了以嘉世的名义发表一个公告，他想他是做不了什么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