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以此小说纪念2018年——红色警戒2发售十八周年,红色警戒3发售十周年
序章 时空噩梦
克里姆林宫里黯淡的长廊上,库可夫的瘦削身影融于黑暗之中快速地移动。军靴毫不留情地敲在地毯铺着的地板上,发出沉闷厚重的叩声;脚步声像是流水,由弱到强,由远及近,从长廊的一头流到另一头。天阴暗,刮暴风,那股来自大自然的浑厚而又隐含着暴戾的力量摇撼着克里姆林宫的窗户,像是叫嚣着要打破这水泥构筑的境界的玻璃屏障。
克里姆林宫外不止有暴风这一股来自于大自然的力量。也可以这么说,暴风不止一股——红场上是一眼看不到边却又散乱的人群,男人们举着标语示威,女人们带着孩子奔逃;这扩散的愤怒和流窜的惊慌混杂在一起,凝结成了另一阵暴风,摇撼着整个——剩下的——苏联,叫嚣着要让苦痛结束,要让战争停止——要让苏联放弃抵抗。
这两股暴风让整个莫斯科风声鹤唳,但是这妨碍不了库可夫——他的心情已经够坏了。但是就算心情再坏,该办的事还是得办的:他现在就要去找查丹科,这个平常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上校突然就要见他一个将军。说实话,库可夫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官能有什么大计划,成什么大气候,但是在这大厦将倾的危急时刻,自己也想不出主意的库可夫只能把一切看着像的东西统统看成救命稻草,见一个抓一个。
查丹科与库可夫一起走进了总理的房间。现在的总理室就像是个正在大扫除的杂物间:一堆堆的文件被工作人员胡乱地塞到一个个箱子里,没被塞到箱子里的文件被扔的到处都是,人们搬走文件和以前高挂在墙上的列宁画像,单凭这幅景象已经无法推测出这件屋子以前是多么富丽堂皇。给总理准备的高背皮椅和办公桌早就没了光泽,皮椅上甚至有一层灰尘——前总理带着以前的苏联高歌猛进地走向全盛,但不知何时,克里姆林宫里已经没有了总理的影子。
库可夫跟着查丹科走进总理室,并不知道查丹科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是查丹科行色匆匆,注意力明显并不在这件屋子上。
“总理他人已经不见了!”查丹科说出了这句话。
“是的,那懦夫已经跑了!”库可夫愤懑地回了一句。“苏联已经走到生死关头了,同志。”嘴上说着是生死关头,但是库可夫明白,苏联已经无力回天了。他走到了总理皮椅的背后,把手搭在了椅背上,对着皮椅上的灰尘出神。
查丹科则有点焦虑,一点没有颓废的样子:“所以我们才要抓紧时间。”
这句话引起了库可夫的注意,甚至还让他有了精神一振的感觉。但是斗志马上转变为疑惑:就算真有这种救命的计划,这个计划得用何等的神速进行才能救苏联于旦夕之间?抱着这种疑问,库可夫转过头去看着查丹科,但是查丹科比库可夫快那么一步,库可夫只是看到查丹科好像是扳了下旁边的雕塑头像,按了下什么,然后“轰”的一声,总理室靠墙的书柜和墙壁的一节就像是门一样迅速地敞开。
库可夫一时不知道要干什么,两只眼睛空瞪着那突然出现的大洞。这很明显是一个精心设计过的暗门,里面是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电梯。查丹科面不改色,一言不发,甩下库可夫行色匆匆地进了电梯。他站在狭小空间的一侧转过头来,焦急的目光尖锐地扎向了这位苏联将军:“首长,我求您快点!”
库可夫如梦初醒,也来不及问什么,拔腿就朝电梯里迈。查丹科没刻意地等着库可夫,库可夫前脚刚迈进来,他就按下了暗门的关闭按钮,库可夫刚在电梯里站定,电梯就发出了老式机器的轰鸣,徐徐地沉入黑暗未知的宫中地底。
电梯穿行了一会,库可夫才回过神来。他打量着简陋狭长的电梯井,还是不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的目光落回到了查丹科身上:“这是什么,逃生密道吗?”
查丹科调整了他的身姿,转向正对着库可夫,已显老态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不安定的微光。“不,首长。十二个月前,我受命掌管一个最高机密项目。”
库可夫面对着查丹科一言不发,电梯里是一段沉重的静默。“不管是什么计划……都太迟了。”
一般人很难反驳库可夫的这句话。现在的苏联内部民怨载道,暴动横行;外部风声鹤唳,兵败如山倒;如果盟军的速度够快,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能打进莫斯科,到时候苏联这头昔日的恐怖巨熊就成了巨大的一锅熊肉,能把世界上所有想捞油水的大国都招过来。但是查丹科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将军,恕我直言——你错了。”库可夫睁大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在他面前的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上校——查丹科竖起了眉头,挑起了眉尖,眼中的异光如火苗一样闪动,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但是这奸邪的嘴脸只在库可夫的眼前保持了一瞬,查丹科马上就收起了他的狡黠,转身面对着电梯门。电梯停下了,查丹科的神情越发严肃紧张,但是当再转身面对库可夫的时候,库可夫还是能看到他的眼中闪过那一丝异光。查丹科的微笑十分精明,与他眼里的光芒相得益彰:“请吧。”他摆了个手势,请苏联将军亲自打开电梯门。
库可夫轻手轻脚地拉开了电梯门,慎重地走了出去;环顾着,试探着让视线向这片一无所知的空间内部深入;而查丹科紧随其后,看上去对这里信心十足:“是这样的,将军。时间——站在我们一边。”这片空间的尽头有一个有点像太空舱的设施,一条打了灯的通道直通库可夫和那个设施;抬头仰望,只能看见一堆管道电路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除此之外,还有通道旁的两个线圈。库可夫的注意力马上被别的东西吸引了过去,在那亮着光的通道上,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一男一女,拿着一个簿子脑袋凑在一起。能看出来他们是在讨论什么不容小觑的问题,但是查丹科径直朝他们走了过去,看来他并不想给他们这个时间。
听到皮靴的声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率先转过了头来。他发型凌乱,披着的白大褂也不怎么规整,带着的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个幼儿园老师而不是什么研究人员。他马上做出了反应,看起来像是一个作业没做完被老师逮着了的学生,但实际上远比那来得慌乱。“别别别别别别别,这个还没准备好呢!它还没经过测试!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它能不能用!”嘴里放着连珠炮,他像驱蝇一样挥舞着双臂朝库可夫和查丹科迎来,想把他们挡住停下来。
“什么能不能用?”库可夫问。
“我的……时间机器!”男人的声音纤细而颤抖,他看上去也是既兴奋又紧张,脸上的表情十分的不自然,说不清是个什么表情。
库可夫的大盖帽挡不住他难以置信的眼神。他抬起头来,目光越过了眼前的男子,投向他身后的那个大装置。库可夫不知所措地游移着目光,在这装置面前,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是苏联的将军。
这时候查丹科走上前来,把一张纸塞到了男子手里。“给我设置成这个坐标。”那张纸男子连看都没看,脸上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别,别,求您了,求您了!”
“现在就去!”查丹科不吃这套,斩钉截铁地甩出话来,绕开两个工作人员朝着时间机器走去。男子越来越慌,一路跟着查丹科:“首长,别,别!”
“别,别……”男子一路咕哝着,随着查丹科和库可夫一起走到了时间机器面前。女助手打开了舱门,就算如此男子也没有放弃劝阻他们的努力。查丹科手朝着打开的舱门一甩:“进去!”
“好吧……”男子听起来忿忿不平,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抵抗。查丹科把着舱门,看着跟上来的库可夫,双眼在昏暗之中闪闪发亮,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库可夫仍然有点难以相信他刚刚经历的这段事实,他又盯着时间机器愣了一会,然后对着查丹科飘出一句话:“你认真的吗?”
“来吧,将军同志!”查丹科的狡猾与笑容在他的脸上再度绽放,“一个新的世界秩序等着我们……”
一阵强光,一声巨响。当库可夫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站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站在什么地方。他先扭头看了看,查丹科在,他又扭头看了看,那位科学家也在。他再环顾一下,这好像是一个什么舞台的后台。这一切是真的吗?为了确认这一切的真实性,库可夫缓缓伸手朝最近的一个幕布摸过去。科学家还在摸自己的身子来检查自己是不是没事,看了库可夫却一甩手把库可夫的手打了下来,急促地喊出了声:“啥也别碰!”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他下一句话马上就小声多了:“我们不能做任何扰乱时空连续性的事情。”
虽然库可夫不认为自己摸个帘子能破坏时空连续性,但他也马上就收回了手。这几分钟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扩展了几十年的认知范围,他现在真的不敢轻举妄动。库可夫试探地问:“我们这是在哪?”
“布鲁塞尔,1927年。”话被一旁的查丹科抢了去,库可夫的目光也跟着被引去,查丹科看起来胸有成竹,还有点洋洋自得。
“1927年?”库可夫不假思索地问了出来。
“第五届索尔维会议。”
听到了这句话,科学家突然两眼放光。前台正有人演讲,科学家马上就把目光投向了前台。科学家停了一会,颤颤巍巍地从口中漏出一句话来:“那……难不成是……爱因斯坦?”
蓬乱的银发,深陷的燕窝,浓密的胡子,敦实的身材。就算不是个学者,看见这些特征也绝对不会认错了人——“就是那个人造就了我们敌人的科技优势,就是那个人让他们……立于不败之地。”查丹科的脸上又一次露出他的笑容,然而这一次,他的面容看起来没有狐狸那样的狡猾,那老而不衰的笑脸里渗出一股险恶的气息。正好外面掌声雷动,物理巨匠刚刚完成了他的论战演讲,正朝着这三位未来来客不急不缓地走来。科学家开始冒冷汗,他感觉他的胸膛上像是碾了一辆汽车——“您要干什么?”
查丹科没有理会科学家,迎着爱因斯坦走了上去,隐去了刚刚渗出来的杀气,脸上的笑容老练至极。爱因斯坦报以一个客气的笑容,离开了前台走到了查丹科面前:“先生们有何贵干?”
“幸会博士!”查丹科一句话的工夫,爱因斯坦和查丹科进行了一次非一般的握手——
“不!”科学家迸发出一声大喊,冲上来想把查丹科的手臂推开,但是爱因斯坦却已经伴随一声巨响和一阵耀眼的闪光凭空消失——就在这“幸会博士”的须臾之间。
暴风之中的莫斯科,死寂之下的克里姆林宫。在这或许一切都已经太晚的时刻,在克里姆林宫底下的黑暗空间里,时间机器的舱内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苏联高层作鸟兽散,克里姆林宫已经无人看管,没有人知道在这无人看管的建筑里的机密地下室发生了什么。
当查丹科和库可夫返回总理室的时候,一切和他们一开始到这里来的景象已经大不一样了。文件被规整地在书柜上分类,墙上挂着列宁像,窗外阳光明媚,照得地砖锃光瓦亮。总理室不但井井有条,甚至比过去更富丽堂皇了,库可夫出来之后左顾右盼,又开始纳闷这是不是真的了。
“我不明白……”库可夫依然云里雾里,他真真切切地坐了时间机器,回到了1927年,穿越到布鲁塞尔,看见了爱因斯坦,但这一切一点也不真真切切。
“……我们更动了过去,并改变了现在!”科学家环顾了四周,推断出了这种结果。
库可夫和科学家还在四处检视,这一切真实又匪夷所思。这时总理室的壁挂电视——以前总理室有这东西吗?库可夫的印象在冲击之下开始产生混乱了——突然打开,画面里出现了前线的女副官来通报作战情况。哦,副官还是达夏·费多洛维齐,这真是太好了。库可夫松了一口气,终于有熟悉的感觉了。“首长,我找到您要的作战情报了。”
库可夫稍许恢复了镇定,在达夏面前摆出了一个指挥官的架势:“谢谢。有什么情况?”
“抱歉将军同志,我是在跟查丹科总理说话。”达夏对库可夫露出了礼貌的微笑。库可夫一时被整得缓不过劲来,回去看查丹科,查丹科露出了明媚的笑,这笑虽不出声,但是放肆至极。
“报告首长,盟军溃不成军,很快西欧就会是我们的了。”
“你听见了吗,将军?我们的敌人被击败了!”这时查丹科的笑容却热情洋溢,就好像他现在还是个与众军官浴血前线的上校,而不是号令全国的总理。
达夏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突然扶了扶耳机,语调变得严肃了一些:“请稍等,总理,我刚接获来自北方基地的一条——紧急通讯。”她说话顿了一顿,看来是不明白为什么在北方会有消息,还能传来一条紧急通讯。库可夫和查丹科一样不明白,但是他们并没太当回事——出了重大安全事故也可以传急讯,在遥远的北方腹地,重大安全事故在突发状况里就算顶天的了。
各种奇奇怪怪,杂七杂八的声音混在一起。科学家摸不着头脑,仔细地辨别着,但是久经沙场的库可夫听了一会,头皮猛然麻了。他的头脑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那边的话就喊了过来:“他们打来了!他们太多了!我们必须撤退!”
“什么打来了?”达夏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紧接着就问。然而就算是紧接着问,她也没能赶上,那边的通信在喊完了话之后就被切断了——
“帝国兵器业已开启,”一个陌生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总理的电视上,从衣着来看,是一个传统的日本贵族。“尔等勿阻昭昭天命。”
查丹科慌张而又不解,库可夫紧张地盯着屏幕,那科学家直接愣在那里,没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更没人知道现在屏幕上这个男人是什么来头。
“螳臂当车,长城自毁;青史之外,挫骨扬灰。”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有不然者,死无全尸。”
总理室内的三人还在震惊着,他们的电视通讯却已经恢复了正常。达夏的神情紧张凝重,再三确认通讯已经恢复正常之后,她一脸阴云地对着屏幕前的三人:“总理,看来帝国已经发动了全面进攻。”
“帝国?什……么帝国?”库可夫陷入了迷惑与混乱,这跟之前的世界差得好像不止那么一点。
“当然是升阳帝国了?”达夏也跟着陷入了疑惑,库可夫作为一国之将,却对当今一大势力一无所知,这怎么想都不正常。
科学家的眼睛挤了起来,眼里的惊惧一闪而过。“我们现在……有两个死敌了?”颤颤巍巍地声音细细地飘了过去,没人回答。
库可夫从震惊和迷惑中回复过来,马上就陷入了气恼之中。他的语调沉着冷静,但掩盖不住他目前的暴戾:“动用核武器!把他们全数歼灭!”
达夏脸上的疑云又浓了一层:“将军,什么?”
查丹科的脸跟着达夏一起阴了下来。
“我们的核武器呢?”库可夫再一次陷入了震惊与迷惑,但是达夏的反应没有让他意识到他该意识到的问题。他在电视机面前强装镇定,继续发问道:“原子弹!我们的原子弹呢?”
“没有了爱因斯坦,就没有了核武器,因为我们改变了时空的连续性!”科学家抑制不住,挥舞着手臂,在查丹科和库可夫身边爆发。库可夫转头看了科学家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他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了。“啊——天晓得我们创造了一场什么噩梦出来……”科学家双手无力地垂下,虽然一脸怒容,但是懊丧地站着。
总理室里陷入了冰冷的沉默。他们才刚刚从毁灭的噩梦里逃脱,未知的新的敌人就已经要毁灭他们,而苏联用于毁灭的核武器已然消失;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查丹科一个上校当总理,以前那个神话一样的总理现在连个影都没了;西线战线过长,东北遭受突袭;现状改天换地,局势一无所知……毫无疑问,他们创造了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