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抱玉包子塔

苏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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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塔是隐藏在尘世间的一块“和氏璧”。名字很独特，包子塔并不是一座塔。包子本是一种食品，塔是一种建筑，二者没有任何必然联系。包子是因其地貌像包子，塔也是地貌，鄂尔多斯人管山脚下河边面积相对大的平地叫塔或者塔地。在鄂尔多斯叫做塔的地方很多，李家塔、撖家塔、榆树塔、大庙塔、大柳塔等等，凡是叫塔的地方，就给人一种依山傍水，田良民富的感觉。

包子塔坐落在准格尔旗境内的黄河边上，黄河在这里走成了一个巨大的S形，俯瞰这个S，就是一个天造地设的太极图。因此人们也把这个天下黄河九十九道湾中最奇妙的湾叫做太极湾。包子塔在太极湾里，三面环水，长河抱玉。什么叫做天造地设？什么叫做鬼斧神工？太极湾就是最好的例证。民间说，太上老君画八卦时，一时想不出画什么形状，有一天在天庭上突然发现了这里，灵机一动就照着画出来了。我们现在宁可相信这不是传说。道家八卦的太极图的来源或许就是这里。事实上这幅地上的太极图只有乘坐飞行器从高空俯瞰的时候才可见其全貌形象，那么，几百年前的古人是怎么看出来并给它命名的？这个答案足任你展开所有的想象去搜寻。

包子塔所处的位置是晋蒙交界的千山万壑，地质结构坚硬，土不盈尺，刨一镢子下去就是坚硬的石头。然而就是在这块石头上雄踞着一个小村子，十几二十户人家，房屋院墙全部用石头依地势垒砌而成，远望，房屋与土地的颜色浑然一体，不辨人迹。这个村子也叫崔成寨子，住户姓崔，别无他姓。

相传在元代末，这里就有人居住，因为傍河而居，大多年头风调雨顺，地形又像一个巨大的包子，居民生活富裕。而河对岸则经常干旱缺雨，生活艰难，对面的居民就请来一位大仙给“治理”，大仙听了居民的介绍，说：人家的地名好啊，包子塔。你们这边都叫这沟那渠的，油水都顺着沟渠流走了。得改名字。于是就把所有的地名都改为带“嘴”的，如老牛嘴，老虎嘴等，张家嘴，李家嘴，一共有72个嘴。大仙说，他们是包子，咱们用嘴吃包子。果然，后来的几年包子塔歉收了。这件事就传到了包子塔，包子塔的居民也请了一位高人指点，高人竟然给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主意：在包子塔的高处修建了一座供奉男性生殖器的庙宇，意思是说：你们想吃我们的包子？吃这个吧！这个传说好像十分粗俗，以为杜撰，但人根庙在包子塔至今犹在，而且完全能够在中国古代生殖崇拜文化中找到来源。

包子塔不仅地理位置特殊，它还有着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在鄂尔多斯近代历史上，清代末年的抗垦运动竟然也与包子塔有着联系。黑界地的放垦，对蒙古王公来说，剥夺了他们获取地租的权利；对蒙古牧民来说，使他们失去了牧场；对汉族农民来说，加重了对他们的剥削。因此，黑界地从设局放地一开始，就遭到蒙、汉牧民强烈的反对。原来黑界地是该旗东协理台吉丹丕尔的收租领地，必然使其更加不满。于是，准格尔旗的抗垦运动便从黑界地迅速蔓延开来，并在丹丕尔的领导下，开始进行武装抗垦斗争。

在丹丕尔领导下进行的这次抗垦斗争，不仅推动伊克昭盟各旗人民的抗垦斗争进入了高潮，而且揭开了丹丕尔武装抗垦的序幕。丹丕尔在自己的家乡南坪(距十里长滩三十里)建立了武装根据地，"筑垒浚壕，铸造炮火"；动员所属"蒙民丁壮，四面逻守"。这个根据地，就是包子塔。丹丕尔最终因寡不敌众被清政府逮捕并杀害。丹丕尔的住所就在村子的东侧，石头院落虽然荒芜但依旧挺拔着抗垦英雄的凛然气节。

包子塔面积不大，地处偏僻，前面有黄河天堑阻隔，背后又是群山深壑，交通往来极不方便，在这种几乎与外界隔绝的情况下，居民们依靠自己的双手，经营自己的生活，地方虽小，但功能很齐全，在鄂尔多斯的山乡僻壤，有某种作坊的村落其实也极为稀少，各种工匠都是跑单帮到处行走揽活儿的。这也可以说是鄂尔多斯农耕文化的一个特点。而具有如此完备的各类作坊，据我们初步了解，鄂尔多斯只有两处，而且都在准格尔旗境内。一处在长滩，另一处则是包子塔。这里，做豆腐，酿酒，酿醋，榨油以及木匠、铁匠等各种手工作坊应有尽有，真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包子塔就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社会。

据崔家的后人说，他们的祖先是从元代末年就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悄悄住了下来。经过几代人的勤奋劳动，生活逐渐富裕了起来。我们看到，崔家大掌柜的居所，院落不大，也尽显主人不凡的气派。主人，管家，账房先生，家丁各居其所。院子里有一间屋子最有意思，是崔掌柜专门会见穷苦人的地方，那个时候，凡是来求崔掌柜的都是来借粮食的。据说，崔掌柜首先让来人坐下吃黑豆，他观察来人吃黑豆的动作，以此来判断来人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吃炒黑豆怎么就能测试出来人的日子过得好与不好呢？

原来，人如果经常吃不饱，他吃黑豆的时候直接就把黑豆放到嘴里嚼的吃了，而且不是一颗一颗地丢到嘴里，很可能是一把一把或者一撮一撮地放到嘴里。而日子过得好的，不挨饿的，他吃黑豆的时候是一颗一颗地捏起用手指搓掉黑豆皮然后才丢进嘴里，这一细节一般人是绝对不会注意到的。崔掌柜就是这样来判断来人是否挨饿，该不该借给粮食了。

正房门前有一排房子，地基比正房低了很多，门也很低矮狭窄，这大概是因为地形的原因，要随着地势而建造，省工省料，这是存放粮食以及其它吃的东西的库房。在这里拿取粮食是不太方便的，要下好几级陡立的台阶，拿着东西出来的时候就更费劲了。那么，主人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设置这样的不方便之门呢？老崔家的后人说，是为了防止盗贼的。不方便拿取就势必要费劲，就容易弄出响动来，主人就容易发觉。吃黑豆与低库房让我感叹这民间智慧的精微与妙想。

如果说包子塔有各类作坊已经是很稀罕很了不起的话，那么，看着一间几平米大的私塾，你就会更加赞叹它的完美了！更加赞赏老崔家人的胸怀和眼光了，弹丸之地，几户人家，他们不仅在土地上播种粮食，还在心田里播种文化！几平米的私塾，装载的却是千年历史，万里山河！

中国的民间崇拜是多元的，儒释道都有，尤其是道家的各种神仙在我们国人的心目中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包子塔，不仅仅是人居住的地方，也是各路神仙的栖息之地。寨子后面的坡上，有18座庙宇！观音、玉皇、太乙、龙王、财神、河神、土地、送子娘娘、马王爷、吕祖八仙等等，凡有所求，皆香火敬供，这种人与神佛共居一处的景观很可能是中国任何一个村落所没有的现象，如果是这样，那么，包子塔无疑是独一无二的人、神、佛聚集之地。这就更加显现了包子塔独有的景观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