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

黑漆的洞穴没有光，只有房间中央的符文闪动豆大的绿色萤火，不明意味的文字年代古老，甚至连书写者也不记得它原来的意思。

墙角的阴影中一个人念了些什么，仿佛要启动符文。但他却未从阴影中走出来，似乎对这符文异常的惧怕。

咒语很长，那人却未曾停顿，也许每一句都早已烂熟于心。而随着咒语，符文起了反应，萤火变大变亮，几乎照亮了整间屋子。角落中诵读咒语的男人便现了出来。他穿着僧侣的麻布衣服，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他映照在墙壁上的影子却一直在抖。

“你不要怕，它是不会伤害你的。”一个人坐在发了霉长满菌斑的藤椅上半睁着眼睛说道，他那张被萤火映得绿森森的脸毫无表情。这个人的模样倒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可又似乎有些奇特。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在人群里，如果你不在意的去看，你便会对他毫无印象；可如果你在意，就会看到他与其他人有很大的不同，可你又说不出他的奇特，就如我一样。

“啊，多少年了呢？魔法，真是奇妙的东西。”那人从藤椅上站起来，面对越来越亮的符文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它。“这世界上一直都在议论，多少人说了一生，却没有见过一次。就连我，也差点以为这世界上没有魔法，找了这么久也才找到。同样活了这么久的你，是不是也这么想呢？”那人扭头看了一眼墙角的僧侣，僧侣并未理会他的提问，只是继续念着，声音仿佛不受控制的野马，越来越大。

而符文的光也越来越亮，越来越白，整间屋子因为它，变得犹如白昼。从而终于让我们看清那个人的脸，黑发，长眉，红唇，还有和这光一样白的脸。一双眼睛，黑色的瞳孔被这颗符文占据了。

僧侣念完咒语，来不及平复喘息便沿着墙壁逃进了黑暗，只留下这个男子站在一片光芒之中。

“我恨你。”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声音充满仇恨，只是前半句掷地有声，后半句却突然气若游丝，仿佛重病之人。“就是你，杀了我。若不是你，我可以有怎样的人生，可以过多少载幸福。哪会如此，心中充满仇恨，跌入这地狱般的痛苦之中。”

“我爱你。”男子却道，“那一年，你我不相识。我是魔，只知鲜血和杀戮。直到看到你的血，我终于知道我的双手有多少罪恶。如今，终于可以见你。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快乐。”

“你不怕我会杀了你？”女子道。

“我便是要你杀我。这是使徒的魔法，将死者与我订下契约，复生为我的使徒。便是你，我愿与你一起再次消失，从此不惧生死，自由自在。”

“其实你又何必呢？”女子长叹一声道，“如此辛苦。到头来，只为见我一面。”

“是啊。为这一面，恍若千年。”男子说道。接着他便将手伸进符文的光芒中，优雅得牵着一束光放在胸口。

血迹从男子的胸口渗了出来，斑斑点点，让他的黑衣颜色更加深邃。女子的手便显现了出来，无根手指伸进男子的胸口，同一份血便这样染红了两个人。召唤早已完成，这却是男子的心愿，和女子同奔黄泉。

女子一袭白衣，另一只手高高搭在男子的掌心，一只手挽起衣袖，踮着脚绕过符文周围喷撒的血迹。

符文的光芒冷却，只剩下刚开始时那豆大的荧光。将两个人的脸都映绿，仿佛僵尸。男子的眼盯着女子，祈求死亡。女子却缓缓将手从男子胸口抽出。

“不如，你便从此做我的主人，我们一直这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