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中的儿子

      儿子去警院一月了。

      他一直在军训，白天训，夜晚训；晴天训，雨中训……

      第一次长途拉练，徒步38公里，儿子接受的第一次严峻考验。我微信询问他，许久，他回了一个字“累”。再隔了许久，他说，我扛得住，没掉队！

      国庆节，他们也没有假期。于是，我们赶到南京看望他。

      在学校宾馆开好房间后，雨又噼噼啪啪地下起来。

      雨声中，运动场传来口号声，那是孩子们在训练。对，是雨中训练。年轻的声音浑厚激越，穿透雨声，在警院上空激荡。

我顾不上拿把雨伞，循声来到操场。

运动场围栏外，已经站着三五成群的家长。他们或者举着手机拍摄，或者神情庄重地，企图透过雨帘，找到自己的孩子。

可是，这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啊！曾经耳鬓厮磨的白白嫩嫩的姑娘小伙儿，现在成为那整齐划一的方阵里的一员。他们清一色玄色的制服、黝黑的脸膛，那震天的口号，也已完全不是小儿女呢喃的娇声！

我感觉是雨水打湿了自己的眼。身旁的一位母亲在抹去脸上的雨水，竭力地试图辨认自己的女儿。身边是孩子的外公，老人家一直在嘟哝，我不该来，不该来，以后不来了，不来了，唉！

我点燃一支烟，趴在围栏上，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搜寻。十八岁前的儿子，我熟悉他每个眼神的含义，我听得懂他每个轻微的叹息……凭父亲的直觉，我应该能够找到他。

我的视线也汇入了那一片急切的爱的光芒。那个正步踢得很帅的是他吗？不是！那个军姿潇洒的是吗？不是！那群练习警体拳，呐喊声挥洒青春活力的方阵里有我的儿子吗？那排列整齐脚步如鼓点铿锵的队伍里有我的儿子吗？

有很多次，我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孩子，可是，他在我眼前，像一抹谜一样的青灰色云彩，一掠而过。

雨一直下，军训结束，收队！

那青春的方阵跑步出场，依然脚步铿锵，号声激昂。

家长分列两旁，他们在迎接凯旋的壮士！

震撼！那一瞬，我记起了第一次带儿子到苏警院参观。爷儿俩漫步在校园，那是盛夏的傍晚。夕阳如火，天空是靓丽的蓝色。身边走过的学警，英姿勃发。那一身帅气的警服，吸引了儿子的目光。那时的儿子，对警察的认识，还只停留在那一身帅气的警服上。

接着，我陪儿子参加面试，体能测试，然后送他入学。

警官学院位于南京老山山麓。这里是都市边缘难得的一方净土，我们俩都喜欢这里的明净。奇妙的是，每次在校园漫步时，只要一抬头，就会看到一两只在天空盘旋的鹰。

那鹰，伸展着翼翅，或浮游于云端，或翱翔于天际，直引得我们浮想联翩。我和儿子说，你来警院吧，有鹰做伴，眼界不会低吧。

开学以后，儿子的微信里多次提到警院上空的鹰。我想，在军训苦到累到极限时，那一两只鹰，浮游在儿子的目光，该是多么恰当和贴切的慰藉。

感觉有人拍我的肩膀，是儿子！我扭头，比我高出一头的儿子，带着他们那个群体独特的色彩。儿子脸上的婴儿肥完全消失，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儿，他对我笑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站在我面前的儿子，是一种略带随意的军姿。他挺拔了，让我需要抬头才可以端详。二十多天的锤炼，让他出脱的像个男子汉，他的稚气，只是闪现在他腼腆的笑容里。

儿子说，我早就看到你了，我向你打手势，你没发现，呵呵！

雨渐渐小了，雨丝缠绵，几分湿气，校园里桂香更为浓郁。我和儿子随意走走谈谈。

儿子给我讲内务，军姿，队列，军体拳和盾牌操。讲叠成豆腐块的被子以及紧急集合时的手忙脚乱，讲偷玩手机被抓的尴尬……儿子的笑谈里，一切都那么新鲜和有趣。

我问他，觉得苦吗？他说，还可以，能挺得过去。

我们俩先是并肩，走着走着，儿子就走到我前面。我看着儿子矫健的身影，心里有了从没有过的踏实。

每走一会儿，我就提醒一次儿子，等等你老爸。他扭头看我，笑笑。

我问儿子，这几天，看到鹰了？儿子说，常有的事。尤其是晴天，天空很蓝的时候，它们会出现，给你惊喜！

哦，孩子，遨游于警校上空的鹰。蓝天，雄鹰，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