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8

夜色清凉，醉星都斜卧在云顶，飞机像它们的泪水，打着节拍滑向辽远。远处稀疏的灯就着广播中的提琴在树影间斑驳，一抹抹昏黄兀自绽放在远山。我看见你踱着步子，目光游移，仿佛心里有一座天穹般大小的沟壑。
比远处更远的地方传来烟花的声音，在山的阻隔下朦朦胧胧，听不真切。你停下脚步，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期待花火在你脸上盛开。只是群山贪恋尘世美景，只留给你落寞的后背。
你背对着我告诉我，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嗓子里有锤砧相击的声音，还有一只沙哑的鸟儿振翅欲飞。夏天，即便是夜里也燥热难耐，说完这话的你却怔怔地站着，仿佛一尊雕塑，一尊与我年龄相仿的雕塑。
你在想什么呢？是家里的父母吗？是久不联系的朋友吗？是与你有着什么约定的女友吗？还是那些广阔的城市？那些宏伟的小巷？灯红酒绿在你的眸子里会幻化成什么模样？你想过怎样的生活？未来的你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做着什么样的事？
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最后一点尘世的气息也散去，满眼浓重的黑里只有蝉声还在跳跃。耐不住寂寞的你又与我攀谈起来，我们两个的声音就仿佛冰天雪地里燃起的小小篝火。你说起自己要攒下一笔钱的时候，面庞仿佛被这篝火照亮，现出些黎明将至的神采。难道你一直生活在暗夜无边里？你分明热烈地爱着这个地方和它带给你的艰辛与荣耀，否则你又怎么会耐心地纠正我敬礼的姿势？是有一轮神圣的太阳挂在你心间，只是它温暖不了你的躯体。
墙角飘忽起一颗萤火，在我眼里与繁星交汇，于是沉重地伏在地上的一切，都成了天空的延伸，连你我也是一样。于是我们都沉默了，在空气中满盈的清新与孤寂里，在这座繁华城市的这个偏僻角落里。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此刻已经无话可说，我却还想说点什么，就像一个想画出辽远的画家，想说出无话可说本身。萤火虫也熄了灯睡去，天地间只有群星和你偶尔亮起的手电在絮语，那些我说不清的带着苦味的心情，就顺着手电的光一路射到山上。那山上是不是堆满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苦楚与抱怨，不然为什么在夜色中会显得这样的高呢？
我张着嘴，想向这天地问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转过头，又看见你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