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壳

一层用了22年时间构筑起来的壳,把我裹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这层壳被冠以各种美名,女性主义,独身主义……这层壳让我的一生游离在亲密关系以外,从未进入,也未投入。

22年前的除夕前夜,哥哥的骤然离世让我的天塌了半边。东东大我三岁,是大爷家的长子,最疼爱我的人之一。只要假期回老家我就是哥哥的跟屁虫,东东浙大毕业分配在大连城建设计院。我在南开的第二个暑假,从塘沽坐船去找哥哥玩,寄住在东财的表姐宿舍。哥哥下了班带我去逛星海路,斜拉索大桥边,夕阳下他牵着那个白裙T恤戴着棒球帽的小姑娘对她说找的男朋友一定要对她好。这是和哥哥最后的一面。第二年(95年)的春节,我回叔叔家过年,哥哥听说我回来了,下了班赶回家陪我,我莫名的发烧,哥哥电话里说,好好休息,他第二天早晨来看我。可是第二天再见面已经是阴阳相隔,他躺在太平间的水泥台上。

哥哥离开后的日子是灰色的,我和他频繁地在梦中相见,再哭着醒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一年。那个小小的我自此意识到,与意外相比,明天是多么的脆弱和未知。哥哥的突然离开让我三十五岁之前不能参加任何形式的送别/离别。相聚在我眼中都变成了或早或晚的离别,而为了不再被离别的痛苦折磨,我慢慢地把自己游离在关系之外,不能接受别人走进我心里,更不愿意和他人建立链接,亲密让我恐惧,无法承受爱的人再次离去,为了不再经历类似,我把自己裹了起来,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关系,都躲得远远地,观望。任何关系,都没有未来。不是不在乎未来,而是不相信有未来。

对离别和未来的恐惧,让我在壳子里一裹就是二十几年,做好了这样终老的打算。我是有福报的人,老天眷顾又给了我机会,把你派到我身边,因为我的恐惧和亲密关系伴行,只有在关系里我才能看见。这么多年远离亲密关系,自以为是地以为已经磨练得无比强大,战胜了恐惧。可直到跟你面对,才发现恐惧这个小人儿跟着又来了,越喜欢,越害怕。数次打算屈服于小人儿,数次话到嘴边,你大概真的是上辈子的我,每次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你就以各种姿势风尘仆仆地出现,给我陪伴,拥我入怀,那些话被生生咽回肚子里。

人和人总要分离,因此就不要相爱;因为爱了,所以更要离开;因为害怕爱,所以把自己变成绝缘体。这些逻辑荒唐,但却是我的逻辑。你的出现让我必须面对这个22年攒下来的壳,她很硬很厚,因为她,爱的每一天都和恐惧和痛缠在一起,让我想将这层壳剥掉,期待剥掉后能获得新生。剥离的过程很痛,心头的结痂被掀开,伤口血淋淋地暴露。我不知道这么做的预后,不知道会痛多久,不知道最终恐惧会不会消失,能做的,就是接受她,跟她待在一起,沉浸在痛里,时不时地被爱的吗啡缓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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