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人(外八首)

@硕人

我平伸双手就是指示牌

向左走二毫米就是剡山

向右走三厘米就是凫丽山

然后鼻孔奔跑两头数斯

耳穴飞出十只毕方

疯狂的头脑在下滂沱大雨

水灾的双目正在使用眼泪疯狂想你

翔龙果,养魂草,精铜,玄铁

我额上也疯长这些呜呼哀哉

向左再走九厘米就遇见追日的

夸父。如果你再不出现——

我就举起右手,让大海倒流

竖起来的马路让远方变成直角

尘土不再飞扬,也没有雨声

我再把左手也擎起

夹在其中的苍茫的我的头

就会变成向上的火车头

再驶二十厘米,不,十九厘米

你就要多给我补一次天了



@沔水

竹林像大教堂

我听到风打竹叶的钟声

你就依偎过来,像青色新娘

身后是拜占庭式的列队

一排排伴娘骎骎而过

而我误入,竹海的节奏

耳穴中全是比百灵还好听的

情话山道

当初有禺猇挡在那里

大岭的背面是一部分阳光

翻过迷惘的欧洲

我知道情话说到亚洲

牧师就回来了,我得了曲谱

真是天意呀天意

路过的罴熊,路过的落日

就是我们的嘉宾

见证了我们跟落叶一样多的

嫁妆,被沔水抬着



@假乐

在尘世,来一趟也不易

爱上你我要忘记漫漫

漫画一般的地图鱼

要谢谢慢慢,天文兽的偏见

要叔夜的傲慢说出我,要今夜的

竹林像万弦琴,狂弹《广陵散》

纷披要灿烂,戈矛要纵横

弹完这一曲就可以去赴死了

在还不是中散大夫的时候

我要穿上小嵇的骨肉

去乱世爱你——

爱你爱得你更像乱世佳人

最后把他的《琴赋》,我的《酒魂》

都押上都押上都押上

萧萧肃肃肃肃如竹下风

让这山道后悔得退到天边

为何只有你要谢谢

偏要记起那一个聋了的黄昏

@既醉

一杯一杯又一杯

你怎么让我醉得像小阮

我的狷狂痴态直追魏晋

风流呀

如果能把你喝下肚

魏晋风流也减分

还写什么《咏怀诗》呀

放浪形骸早就过时了

违背礼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来,再来一杯竹叶

我才敢对你翻青眼

而白眼是留给小嵇的弟弟的

原来,吃酒会怀孕

把你当成我女儿一样

爱你把嗣宗当成我的马甲

分不清竹醉菊醒才好呢

呃,呕吐了一地梅花

我们在那年代就可以提前网恋了



@访落

我去了晋武帝的城墙

张贴寻人启事

寻巨源一枚,河内郡怀县人氏

于公元283年3月3日走失

是的,我原本有七个灵魂

爱上你就接连丟失竹岭

它们跑出来都是异兽

后三国时代的城管

整整追它们追了两年

九个省全是我的异兽图

它们戏称这是我个人的

美术双年展,策展人就是小山

而我对你的爱的疯狂

就是对我的灵魂画展的负责

如果说思念是我最好的经纪人

那么思念你就是我最好的作品



@天作

我赶路像伯伦

酒馆是在后半夜的旧笔记

在写满你名字处叫门

泪痕问谁呀

我听见狂醉狼藉的

草书回答:我是小刘

年代动用了墨汁的声音

狼毫上的竹子显然是话筒

长长直直的回响

在这翻开的一页

每一颗想你的字

都是我留给永远的不白之冤



@绸缪

蝴蝶叫了一整天

庄子听不见

我辨出是小向的声音

水中远山的倒影

对称,是另一只大蝴蝶

近竹的倒影是罗网

你我河边看了一整天

也对称着,似乎是山在网内

我们是网外那一只

我们是蝴蝶注

已出尘埃而窥绝冥

小向在五公里外的地方

鼓了一天的风

与小嵇打了一天的铁

我知道锈水流到这里

那就是蝴蝶的叫声

其实我也听不见

灵魂辨出是我们

流泪的声音叫醒了

古时今时对称的

那一只永恒之姿



@烈文

那尺度,可量天地的

楠竹、凤尾竹、小琴丝竹

一节一节又一节

向上的青皮火车驶出地平线

一列列集体开往天空

在这么壮观的风中火车站中央

那么多的车厢空空如也

而此刻乘客只有我一个

我只有目送时间节节败退

我多么盼望那上头突然有返客

一去不复回的濬冲啊

我的小王,或者我该摇一摇哪一根

好让我思念的那人在上面察觉

我去观察风雨声

这么多年没有任何改变

除了偶尔一记

闪电一般的车头灯打过来

轰轰轰又过去了,还是无人

如果你要还我一场更大的

山洪我也认了——

但是,你回来之前

记得要把这人世与我

劈开



@我将

今夜,我呼出我头

我手,我肩,我肘,我胯

我膝,我足,一起想念你

我对一个人占据

这么多的空间感到茫然

我确定胸中还有成片西晋的

竹林排演着仲容的琵琶

那是我灵魂在给皮肉宽衣博带

这站立的白骨仿佛

大雪裹体的竹子

一根一根几乎没有未来

过去的敏感地带,我一个人

打乱了现代的竹林七贤

献出我生命内部刺目的白竹

我陈留的肝胆

河内的大脑,樵国的双手

沛国的前身,琅邪的背影

依然分头存在。我一个人

赴自己古老的约,从七个方向

慢慢年轻,再来一首《三峡流泉》吧

我的另一个小阮,再不能

抚榇江皋涕泫然,我已率先

将自己站成一圈,让你站在里面

让你成为圆心,最后

让我在我一个人的小圈子

为你成批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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