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与围墙(二)

两人趴在灰白色的大理石栏杆上，望着远处的早晨。

远处，野郊外不知名的群山连绵起伏，隐匿在浓稠的雾霭中。中间过渡的是一片荒野空地，当初君夜和卜末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就是因为他们喜欢这种空旷感。近处，是住宅区高矮不一又参差不齐的树木，而且大部分都只是草地。刚过冬天，一些枯黄的草叶还未来得及焕新。不过谢雨安与谢一玥总是喜欢在这里乘凉，望风。卜末不爱出房间。林泽依则是说，没有安全感。他更喜欢阳台之外就是一片浓密的树林。

『那个人，是小时候的玩伴吗？』

『嗯。』

『你现在想起来……你们属于那种吗？』

『我不知道。但我爱他。但现在不了，我没资格谈这个字。』

『……』谢雨安看着悬在半空中温暖的朝阳，沉默不语。她觉得好像心中有什么落空了，隐隐还有破碎的趋势。可是她找不到源头，也不知道这东西的印证之处。也许只是错觉？可是错觉总需要一个实在的东西来印证它是一个错觉。此刻她站在这里，她也不知道能够对待的事物为何。

『我能想到，感觉到的一点是，依，你与他或许本身就是命中注定的。』

『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在一起，也许已经与性别，性格还有出身这些没有太多关系了。你们只是想互相依偎，想互相安慰一段彼此的时间，然后又各自上路。』

『他的姐姐，也许就是这个世界对你们的判决吧。所以我觉得，现在不只是你这样孤独，他可能也不太好过。』

『我之前回去过一次，不过也是几年前了……我们应该是看见了彼此，但是都没有说话。我看了他几分钟，似乎就忘了我回到那里的目的，就转身离开了。』林泽依听见刚才那些话，眼神似乎清醒了几分。

『他应该认出了你，可他也很矛盾吧……兴许他也很愧疚，给你带来伤害的是他，他连累了你之类的。』谢雨安走向旁边桌子，下面有一个白色的保温壶，里面有温开水，倒了两杯拿了过来，其中一杯递给林泽依。

『我知道……』林泽依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空杯子放在脚边，趴在栏杆上长叹一口气。

『其实我之前犹豫过，要不要把这个故事写出来的。』林泽依苦笑道。『我知道我写出来你多半都会看到，可是卜末那个死人这个方法，是很容易把人的面具摘下来的。有些真实的东西，就这样不知不觉浮出水面了。』

『安，你知道么？当时我写完之后，我想过无数种方式想毁掉它。我怕你看见，怕你想多，怕你之后再也不想和我说话了。』

『人各相异。我想我的很多东西，可能你还是接受不了的。我并不是一个特别完整的人。我很多东西都被扭曲过，只是后来我自己努力尝试把它们折返成一个可爱的模样。』

『但是我生怕你看见，生怕它们带给你伤害。就好比我以前妈妈一个朋友送来一只小刺猬。后来它生了病，蜷缩在角落楚楚可怜。我想摸摸它，发现却做不到。』

『安。如果我内心是一个世界，你们每个人在这，都有一片属于你们的疆土。可这世界之外的围墙不知何时如此高，久了之后，我也忘记了出入口。』

『我好想爱你。可我对自己失望过。所以我恐惧。发自灵魂深处。』

远方太阳渐渐高高挂起。万物开始了自己的呼吸。有淡雅香气萦绕，林泽依此时终于有了一丝微笑，但其中的意味因为这一切，却有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