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文章中,借着《老残游记》说了官场中不为良民做主、一心只想做大官的清官的酷与庸;现在,借着《老残游记续集》想说一下,在两本书中出现的女性,在老残的视角下,这些女性多了些奇!
鼓书奇才:白妞
老残在济南府游历大明湖的时候,耳中听得的都是:明儿听白妞说书,可以不做生意,为了听书,这个告假那个告假的。大街小巷、街谈巷议皆是如此!
白妞是何许人?说的是何等样书,为甚一纸招贴,侵举国若狂如此?
这白妞名字叫做王小玉,此人是天生的怪物!她十二三岁时就学会了这说书的本事。他她却嫌这乡下的调儿没甚么出奇,就常到戏园里看戏,所有甚么西皮、二簧、梆子腔等唱,一听就会;甚么余三胜、程长庚、张二奎等人的调子,一听也就会唱。仗着她的喉咙,要多高有多高;他她的中气,要多长有多长。她又把那南方的甚么昆腔、小曲,种种的腔调,都拿来装在这大鼓书的调儿里面。不过二三年工夫,创出这个调儿,竟至无论南北高下的人,听了她唱书,无不神魂颠倒。
至于具体说书情节,在此不提。白妞是《老残游记》里提到的第一个奇女子,这里的奇大意指奇才,至于其他的情节,未曾多提。
大概济南府文化氛围的浓厚程度可见一般,记得,某年游历大明湖时,清晨当地老人的的爱好就是:拉二胡吹笛子等各种乐器、用一米多长的毛笔练书法、众人合伙唱戏曲……
徒留羡慕!
荒野居士:玙姑
在刘鹗的个人简介里提到过,刘鹗自青年时期拜从太谷学派,终生主张以“教养”为大纲,发展经济生产,富而后教,养民为本的太谷学说。他一生从事实业,投资教育,为的就是能够实现太谷学派“教养天下”的目的。而他之所以能屡败屡战、坚韧不拔,太谷学派的思想可以说是他的精神支柱。
而在游记里,老残并未直接言明太谷学派的主张与教义,反而是借玙姑这一女性形象来暗示自己的主张。
却说这玙姑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穿了一身布服,二蓝褂子,青布裙儿,相貌端庄莹静,明媚闲雅。
在申子平的关于儒释道三教同处在甚么地方?异处在甚么地方?何以又有大小之分?儒教最大,又大在甚么地方?的请教时,玙姑认为其同处在诱人为善,引人处于大公。人人好公,则天下太平;人人营私,则天下大乱。惟儒教公到极处。
你看,孔子一生遇了多少异端,如长沮、桀溺、荷蓧丈人等类,均不十分佩服孔子,而孔子反赞扬他们不置:是其公处,是其大处。所以说:‘攻乎异端,斯害也已。’若佛、道两教,就有了褊心:惟恐后世人不崇奉他的教,所以说出许多天堂地狱的话来吓唬人。这还是劝人行善,不失为公。甚则说崇奉他的教,就一切罪孽消灭;不崇奉他的教,就是魔鬼入宫,死了必下地狱等辞,这就是私了。至于外国一切教门,更要力争教兴兵接战,杀人如麻。试问,与他的初心合不合呢?所以就愈小了。
这一议论可谓振聋发聩!申子平也不禁肃然起敬,道:与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真是闻所未闻!
在关于好坏的辩论中,玙姑纠正申子平的论证时,说道:试思月球在天,是动的呢,是不动的呢?月球绕地是人人都晓得的。既知道他绕地,则不能不动,即不能不转,是很明显的道理了。月球既转,何以对着太阳的一面永远明呢?可见月球全身都是一样的质地,无论转到那一面,凡对太阳的总是明的了,由此可知,无论其为明为暗,其于月球本体,毫无增减,亦无生灭。此也是自然之理,不足为奇的事。不生不死,不死不生;即生即死,即死即生,那里会错过一丝毫呢?
玙姑虽居荒野,但对于儒释道教义与同时代的学说又看得如此清晰,说理如此透彻,可谓世间难得!而玙姑这一身份又与老残理想中的状态很接近。
可谓是老残的理想化身!
通经异士:逸云
老残与德惠生夫妇登泰山看日出的过程中,经过一座庙宇,名曰斗姥宫,里面全是姑子,太太们在这里吃饭很便当。但凡上等客官,上山都是在这庙里吃饭。逸云即是这庙里的人!
却说初识时,逸云穿着二蓝摹木缎羊皮袍子,玄色摹本皮坎肩,剃了小半个头,梳作一个大辫子,搽粉点胭脂,穿的是挖云子镶鞋,团团面孔,淡施脂粉,却一脸的秀气,眼睛也还有神。
三言两语,却令老残不敢造次,油然而生敬意!
逸云与老残和德惠生一路同行登山,到了一个古迹,说一个古迹,看她又风雅,又泼辣!深得德夫人器重,甚至还想让其委身于自家老爷,且不要她认嫡庶,姊妹称呼也是甘心,她俩可以白日料理家务,晚上灯下谈禅。
关于男女无相,逸云道:“《金刚经》云:‘无人相,无我相。’世间万事皆坏在有人相我相。《维摩诘经》:维摩诸说法的时候,有天女散花,文殊菩萨以下诸大菩萨,花不着身,只有须菩提花着其身,是何故呢?因为众人皆不见天女是女人,所以花不着身;须菩提不能免人相我相,即不能免男相女相,所以见天女是女人,花立刻便着其身。推到极处,岂但天女不是女身,维摩诘空中,那得会有天女?因须菩提心中有男女相,故维摩诘化天女身而为说法。我辈种种烦恼,无穷痛苦,都从自己知道自己是女人这一念上生出来的,若看明白了男女本无分别,这就入了西方净土极乐世界了。”
如若果真如逸云说法,且能够真正做到,倒可谓是免却了诸多烦恼……
老残小妾环翠,听逸云说经后,竟动了拜逸云为师,出家修行的念头,最终在众人合力撮合后得以脱离凡尘!
这三位女性,一个身居闹市,一身的说书本事,丝毫不比男子差多少;一个独处荒野,好友三五,说理怡情,满腹才华;一个慎独庙宇,参禅悟道,终得点化!
并不是说向往桃源,毕竟也不现实。但身负才华终究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