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吧,我放你离开。”
看到这条简讯的时候,是凌晨一点,我刚刚在冰冷的实验室做完实验。来不及摘下口罩,眼泪便突然地汹涌而来,无声无息。
你是蒙古族,竟然不会讲蒙古话?!
第一次遇见张泽,我正顶着满头的棕色鸡毛,怒气冲冲的指责二芽宠物养什么不好一定养只鸡的时候,咔嚓一声,我瞪着眼睛的鸡窝头就这么留在了一个过路男孩的相机里,午后慵懒的阳光洒满了老街,老街上我一直干瞪着男孩直咬牙,直到二芽弱弱的插嘴:“是,住店么…”
二芽开了一间客栈,一个养了一只宠物鸡的女人开的客栈一定有故事,我以此为由常常赖着不走,二芽说我是黄鼠狼,我一个白眼翻过去,屁嘞,你家宝贝鸡简直是祖宗,哪次不是它欺负我。半大的母鸡也附和着咯咯咯不停。
张泽那天,还是住进了客栈。
“你身份证是蒙古族?”
随意的点点头。
“会说蒙古语么”
摇了摇头。
“哦……哦?你一个蒙古人不会讲蒙语?!”
点点头。
“……”
“二芽!二芽你收进来一个哑巴!”
张泽特能装高冷,这是我咬着肉串对二芽说的,二芽一直低头和老胡掰着指头算宠物鸡加多少营养餐,气的我拍桌子大叫,操蛋的世风日下老娘还没加餐呢。老胡头也不抬,张泽说你不用减肥,但要减脂。我怒,有区别么?!
还好,我也养得起
小假期结束张泽要回青岛,他说青岛的海鲜很嫩,二芽跟风说青岛的海景很美,于是作为一辈子没见过海的天真少女,我被忽悠着背了包跟张泽搭伙走,张泽作死的美名曰老街私奔,我冷笑那祝贺你会惨死在我母上大人的擀面杖下。
青岛很好,被带着看了扔有可乐瓶子的沙滩,摸了混浊的卷着砂石的大海,尝了各种重口的鱿鱼扇贝之后更好,握着拳头我笑的愈加温柔:“张泽,你能指路去一家口味淡的餐馆么?” “好”,张泽非常欠揍的笑的人畜无害,看的我牙根痒的不行。
找到面馆的那一瞬间,我简直想抱着老板的大腿感谢他拯救了一个天真少女可怜的胃。
“老板,三份凉面!不加辣!”
“你能吃两份?”张泽回头看了看我。
“恩?不是…你也吃?那老板,四份!”
当我吃完第三份凉面,张泽处变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叔叔阿姨养大你是有点辛苦。”
我直撇嘴,“想说吃的多就直说,磨磨唧唧,老娘养得起自己。”
张泽轻笑,“还好,我也养得起。”
骤然抬头,眼前的人依旧白衫浅笑,愈发显得温和无害,哼,装吧你,强掩下心底的悸动,我抓起包起身,“回老街了,青岛海风大,头疼,不用送。”
“ 好 ” 张泽还在轻笑,丫的真欠揍。
其实,我想和你生猴子
5月初,马航失联,彼时我正忙着拿医生练眼睛,干瞪着眼反复问,你确定是我,报告单没拿错?医生无奈的一再解释,报告单不会错,你只是一个瘤,良性的,吃药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操蛋的不大,老子生平的第一次啊。抱着一大堆西药我扔掉工作跑回了老街,那里有二芽,有老胡,还有总欺负我的宝贝鸡。
我开始早睡早起,帮二芽照看客栈,和宝贝鸡斗智斗勇,吐槽老胡怂的要死不敢向二芽表白,每天吞苦涩难咽的各种药片,常常一个瞌睡就睡到午后。然后在一个没有客人的下午,我一个扭头见到了背着登山包站在门外的张泽。
“住店?”
“找人 ”
“要人没有,要鸡一只,呐,门口呢,一千不议价 ”
“还能犟嘴,看来问题不大 ”
“…… 找人干嘛 ”
“说一句话,怕没机会说了。想告诉她第一次见到她,我就知道,我想和她生猴子。现在,仍旧没变。”
“老土,而且这是两句话!”
“那么,她愿意么 ”
“…… 张泽,你生的才是猴子!”
老婆,回家生孩子
张泽陪着我留了下来,于是那天起,老街的所有人都多了一个乐子,就是搬板凳看着张泽从各种店铺拽我回去吃药。
开始时我还能抱着柱子耍赖不走,店里新认识的帅小伙子就来劲了,“哎说你呢,你谁啊,干嘛拽九九。”
张泽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侧脸。“老婆,回家生孩子”于是还没来得及搬小板凳的我就直截了当的被拖了回去,留下热心小伙子的一句卧槽在冷风里飘荡。
我总说张泽不近人情,是压迫政治,这在三民时期是要被批判的。张泽歪着头一脸笑意的看我,比如呢。
比如你不让我吃冰淇淋,不让我和隔壁的蠢汪一起耍,还不让我去清吧围观新来的歌手唱民谣!
张泽摇头晃脑的振振有词,你空腹不可以吃冰,已经够蠢了不能被带的更蠢了,那个歌手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有我帅,说完耳根竟有些泛红。终于发现新大陆的我哈哈大笑张泽你竟然害羞了!
后来的后来我总是想,要是时光就停在那个时候多好,我闹你笑,我一本正经的耍赖,你呆板正派的唠叨,原来那就是静世安好。
再一次复诊,这次我没再揪着医生的领子不放,因为报告单的参数终于正常了,医生也笑的开怀,这丫头可是学会了淑女。但是我却没有预期的那样开心,我知道病好了,张泽就该回去了。
老街的冬天很冷,我送张泽离开的那天格外冷,看着他冷清的背影,我狠狠的吸了吸鼻子,念叨着妈蛋不许哭,谁哭谁是怂包。然后转身,也离开老街。那个冬天,两辆大巴,带我们反向而驰,愈驶愈远。
原来笑着也能泪流满面
生活就像变魔术,波澜过后平静的如同死海。
实验室的项目越来越多,时长越来越长,我常常实验做到凌晨,次日再睡到午后,那时候吐槽领导的力气也没有,最大的愿望就是睡到地老天荒。
如果有快乐那就是和张泽斗嘴,我讲祖国领土不可分割,他说不一定哪一寸就长出了好吃的是吧,我笑的直打滚有好吃的也是我的。张泽告诉我手头的项目完成就来我这里,然后不再分开。不再分开,我每天嚼着这几个字做实验都嘿嘿的傻乐不停。
那时候的我,相信着张泽,相信着未来,相信着我们憧憬的美好。
狗血剧源自生活,在接到张泽的电话后我脑子里只剩下了这句话。张泽的项目很出色,总部调他过去加薪升职。
张泽很沉默,问我,“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我答应你的,不再分开。”于是我笑的更开心了,“蠢啊你,好机会干嘛撒手,不多赚钱以后用什么养我”,“也是,你那么能吃”,“我擦嘞想造反”,“哈哈,傻丫头”…… 放下电话,我笑着笑着,却不小心笑到泪流满面。
如果你想成就更高,我怎么可能束缚你抓住不放。
张泽调去了总部,比从前更加忙碌,渐渐地,我们的对话变成了,“早安”,“好好吃饭”,“早休息,晚安”,苍白的可怜。后来更忙的时候便是几周的没了音讯。
一个月
两个月
九个月
我每天起床对着窗户高唱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前太阳升,引得邻居敲门抗议再举手保证坚决改正,仿佛生活又回到了单身时候的一个人撒泼,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病,一个人顶着领导的斥责给自己打气。我已经不记得张泽多久没有联系我了,偶尔二芽问起时我也只是耸耸肩“嘘,我在冒充军嫂呢”,嬉戏的笑脸下藏着若有若无的苦涩。
原来再见你,我会如此平静
如果没有那一次的事情,是不是我会一直等下去,或者什么时候不想等了,就跑张泽那里去,去干嘛呢,逼婚吧,对张泽逼良为娼我还是没有心理压力的。
我可能和医院有前世化不开的缘,医生告诉我,要做个手术,但是问题不大。我点头,脑袋却不自觉的放空,为什么医生总喜欢问题不大四个字呢,真的能安慰到病人么。
张泽的电话不意外的忙音,我发去简讯,嘿,今天我住院啦,要动个小手术,医生跟我保证不会留疤,笑话,我老街扛把子是在乎那一道疤的人么,其实就是有点怕疼了,老胡吓唬我麻药过后会疼的要死,他被二芽放宝贝鸡追着咬哈哈哈哈,你项目现在忙不,要不要来围观我生平第一次进手术室啊,我保证再疼也不抓你的手来咬,怎么样……
直到护士敲病房门的时候我还在抓着手机好像能看出一个活生生的张泽来,二芽安慰我可能他太忙了,我哈哈笑着没事啊我不怕,大不了八百年后爷还是一条好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啊呸,一定还一定还…
进手术室前我和二芽老胡互相比着胜利手势,我朝他们做难看至极的鬼脸,转身进了手术室,终于抑制不住,低低的哭出声来,那一刻,突然明白原来期待也可以变得冰凉。
张泽的电话是在我术后昏迷时打来的,二芽只和他说,我们谁也替代不了你,但是你却不在。于是12个小时后,我终于看到了站在病床前的张泽,这一次,活生生的张泽。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哭,眼睛却干涩的流不出泪来。
“张泽,我常常想,如果那天你没有偷拍我顶着鸡窝头,是不是我们一生都会陌路。”
“没有如果,我们不会。”
“张泽,别骗自己了,我知道,你还是会回去,我们都是倔强的孩子,有苦有泪咬碎牙自己咽,为了自己的事业嘛,你也有高烧加班胃痛到抽搐一个人淋雨一个人哭泣一个人战斗的样子吧,明明有一个亲密的人可以分享,为什么我们会选择自己顶着雨笑的像个傻逼一样呢。”
“九九……”
“张泽,你看,原来我们如此相像,都那么倔强,都需要爱护,你也是的。”
“九九……”
“知道么,这一次见到你,我以为我会很开心,激动,但是没有,我竟然很平静”
“你懂我的意思的,张泽,我爱你,所以,我们分开吧”
“九九…… 再想想,好么”
“好”
张泽,对不起,如果一定有个人先转身,那我来做吧,也许还爱着,但是莫名的,走不下去了呢。曾以为爱情就是天涯海角心中有你的守望,现在才明白,爱情,是需要柴米油盐生活的,是需要有温度的触碰的。
也许,我们只是败给了自己
“我放你离开”
我一直记着这条简讯,有时候撇撇嘴,明明是两个人都离开了嘛,灌下一大杯蜂蜜水,甜甜的心底好像就不苦了。张泽守信的可怕,他从我的生活中抽身,抽的一干二净。
二芽依旧养着宝贝鸡,老胡也终于不再怂,开始旁敲侧击的表白,我不再高唱天安门但每天依旧早起,偶尔想起张泽,想起老街,虽然苦涩,但也学会面对,用老胡的话讲,你老街扛把子谁能把你打趴下,是啊,生活再怎么操蛋,都要继续生活。
有时看看自己那张鸡窝头的照片,也只是安静的笑笑,张泽,也许,我们只是败给了自己,太过年轻,于是不懂包容,不懂取舍。你说得对,生活没有如果。那么发生过,就不要回头罢。
张泽,我现在不再生病了,我又是那个满身力量嚷嚷战斗的疯九九了,我会努力,会好好爱自己,我仍旧相信未来,相信美好。这样,就很好吧。
好了,说再见了,谢谢你来过,祝福你,也祝福我。
呐,我还是那个写字很乱笔随心动的医学狗啦~
还是个立志做老街扛把子的医学狗哈哈哈哈…
要不要我罩着你啊,那快来关注我和我做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