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怀女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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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魏太和十二年。年末。

    武安伯胡府。

    皇甫端敏裹了裹身上的裘衣，只觉得愈发冷了，她懒洋洋的打量着从胡统寺出来的小尼姑，小尼姑身着素衣，灰色的布衣紧紧贴在身上，因北魏孝文帝崇尚佛教，广建佛寺，而一干王侯贵女子都有入道修行者，若说是入寺修行，倒不如说是入寺博取皇家好感。

    而恰恰相反，站在皇甫端敏面前的这位小尼姑，却是无权无势的平民女子，尚且不懂得大院门宅内的勾心斗角，只因静华真净禅师对她细细嘱咐了几句，便来到了这高门大府之内。

    皇甫端敏把玩着手中的花蝶纹海棠式袖炉，看似不经心，目光却时刻看着面前的小尼姑，面容上却是平和之意，“静华可是真真这样说的？”

    那小尼姑却不卑不亢，字字句句咬舌清楚，“回禀夫人，禅师确是这样说的。”

    皇甫端敏点点头，在此刻却面露端倪，只瞧这小尼姑话语之间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讨好抑或被惊吓之感，倒是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在素色装扮的院内愈发清脆，“那么，请你回去告诉静华，我不日前去胡统寺内上香，顺便，拜访于她。”

    小尼姑听到面前坐着的胡夫人这样答话，此刻倒是微微一笑，“小尼必定告知禅师。”

    皇甫端敏瞧这小尼姑语气间偶有放松之意，心内却冷透了脾肝，“还有一句，还望你能够带给静华。”

    小尼姑抬起头，充满稚气的脸上皆是不解，“夫人请说。”

    “你和静华说，那人，已经不在了…她自会懂的，让她诸事皆忘吧。”

    小尼姑低下俏生生的脸，脸上皆是好奇，“那人是谁？”只不过她不毫无胆量问面前这位尊贵的夫人，只安静的站在一旁，细细的听附面前富贵女子的差遣，其他的，皆是不能问的。

    “是，夫人，小尼定会带到。”

    皇甫夫人暗自舒了一口气，只觉得这心早已经是筋疲力尽，便挥了挥手，“去吧，去告诉静华吧。”

    小尼姑学着之前静华禅师教给她的礼仪，向面前富贵的夫人持礼相待，“夫人，小尼告退。”说罢，便慢慢退下。

    皇甫端敏一旁的婢女柏笙细细看这面前的夫人一片疲软之相，慢慢的走了过来，“夫人，注意身体呐。”话语间带着一丝关心，皇甫端敏怎会听不出来？

    “柏笙，你不懂。静华这性子怎会好好的在佛寺里静养着，若非，若非那人生前心念着皆是向佛之意，她又怎会只身入佛堂，断了这千许青丝，了无牵挂了。”

    皇甫端敏这一字一句，不在叙说着过往，还未等皇甫端敏再接下句，柏笙此刻倒已经是忍不住道，“夫人，这诸多事情皆有因果，夫人不可因这事宜劳伤了自己的心神，倒不如想想现今，咱们究竟要怎么办才好，奴婢听闻，那一房快按耐不住了。”

    皇甫端敏心知柏笙嘴里说的那一房无非是胡国珍新娶的梁氏，皇甫端敏微微一笑，“这倒是无妨，梁氏本就年幼，怎会有这般心思细腻，定是呆在她旁边的侍从做的鬼，不用理那些人便是。”

    柏笙只叹了一口气，眼眶早已红透，眼内皆是酸涩，“夫人这般善心，为何上天不给夫人一个子嗣，只这些，也够夫人平日内能有一个念想。”

    皇甫端敏斜眼看着柏笙，心内都知柏笙所求皆是自己内心之念，可这手执到老的那个温和清俭的中年人，他的心，毕竟不在自己心上，何谓发妻？总归都是那人心心念念的了一辈子的结发妻子，而她，毕竟不是。

    皇甫端敏卸下一众心思，嘴里淡淡道一句，“心诚则灵。”

    冬天内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内快到新年。

    皇甫端敏静静地坐在马车之内，只听车轮辘轳，却让她坐立难安。皇甫端敏手上紧紧抓着衣袖，不自觉的发力。

    马车外的风却极大，不断呜呜作响。皇甫端敏瞧这马车内被厚帘遮挡的风声，心道，这冬天，快要结束了吧。

    “夫人，胡统寺到了。”马车外传来婢女的一句提醒。

    呆在皇甫端敏旁的柏笙此刻早已经掀开厚帘，厚帘外的冷气一下进入马车内，冲淡了温暖之意，直击的皇甫端敏经受不住，奈何有些胃酸直冲胸意，却也是立刻忍住了。

    柏笙先一步带着步梯下了马车，待柏笙下了马车后，仔细的将步梯放好，“夫人。”

    皇甫端敏这才想起自己可是有要事在身，便没有理会这些琐事，只点了头，扶着柏笙的手，依言紧跟着柏笙的步子快步走下步梯，抬眼看着面前峻岭高耸巍峨的胡统寺，心里总归都不是滋味。

    “夫人？”站在一端的柏笙看着皇甫端敏愣着神，便细细的问了一句，“夫人怎么了？”

    皇甫端敏抬起头看了看担心的柏笙，只淡淡一笑，拂拂手，“无事。”

    正待皇甫端敏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时，胡统寺的门被一位小尼姑轻轻开了一半，那小尼姑身形一掩，就这半开的细缝溜了出来，皇甫端敏刚准备问一句，之间小尼姑的手势比着安静之意，几步便走到皇甫端敏的面前，向皇甫端敏福了福身。语速倒是极快的，“夫人好，禅师命我来告诉夫人，今日有贵客来，让我嘱咐夫人，一切，投其所好便可。”

    皇甫端敏这次反应过来，拉着面前小尼姑仔细一瞧，原来是前几日到自己府上的那位小尼姑，却安心许多，“贵客可是带着孩子来了？”

    小尼姑不解其意，却照着实情点了点头，“确实是带着一位小主子来，听禅师与贵客话着家常。”

    皇甫端敏渐渐松开了拉着小尼姑的手，面容上倒也平静了许多，“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小尼姑一派天真，听到这样的言谢，倒也不甚在意，面容上的梨涡轻轻浮现，“夫人，这没有什么的。我带夫人去见禅师吧。”

    “好。”皇甫端敏点了点头，心里的思绪千转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