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一具心理尸·第二卷㉙]一个心理师决定余生做一个「叙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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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的主人翁是一德高望重、玉树临风的心理师。为尊者讳,写这个故事时,我需要给他另取一个名字。可我想啊想啊,想破头也想不出比「吴益军子」更为尊贵的名字了。怎么办?那就借他用用呗。

好了,既然他跟我同名,那我就用第一人称来叙述他的故事吧。


完结篇,第二十九篇;上一篇:[连载·一具心理尸·第二卷㉘]一个心理师活得很用心,可是用心都用错了地方......



 1.

其实,「叙事」不过就是个比喻,如同「机器」是个比喻一样。

几百年前,法国人谁谁谁写就了一本叫《人是机器》的书,他说人是一架极其精细、极其巧妙的钟表。一开始,很多人都觉得这种世界观还挺新奇的,可后来,不少人就发现这当中还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怎么办呢?为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先后冒出许多新的比喻来。在心理治疗领域,就有大家所熟悉的「系统」之类的比喻,但学术界最终选择了「叙事」这样的比喻。

那么,「叙事」究竟是个什么鬼?说它是一种世界观是不是比较好呢?也许吧,可是即便如此,还是不够。也许该说「它是一种认识论,一种哲学,一种个人的承诺,一种策略,一种伦理,一种生活……」

在我看来,之前的各种说法的确给人的自主性留出了越来越大的空间,但终究没有充分承认人对自己生活的意向性,也没有充分肯定人可以为自己做主的能力。

相比之下,只有「叙事」这个比喻旗帜鲜明地表态,人是可以做自己生活的主人——或者说作者——的。

这样,对我来说,余生做一个「叙事」的人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做一个爱护环境的人好办,比如说不使用一次性餐具、不乱丢果皮纸屑、不随地大小便、不胡乱吐痰……

做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好办,无非是讲究对人、对己心怀善意……

问题是,做一个「叙事」的人就没那么容易了,要讲究的太多!


 2.

要知道,在一个「叙事」的人看来,自我认同是社会的产物,是经由历史和文化塑造的;没什么特别的。

至于人的本质(假如人有本质的话,正如后现代某个代表人物谁谁谁所认为的:并不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固定的、普遍的东西,而是由许多带有历史偶然性的条文、规范、准则塑造而成的,而那些条文、规范、准则又是由每个人都必须在其中成长的习惯、风俗、制度所规定着……

这就意味着,人的自我不是被发现出来的,而是被发明出来的。

作为一个「叙事」的人,要做的是什么呢?那就是发明他自己!

要说发明自己呢,那就少不得借助点什么,比如有意思的故事。


 3.

「叙事」的人认为,每个人都是用故事来为生活体验赋予意义。也就是说,发明自己,是离不开故事的。

故事是多种多样的;对每个人来说,总有一个主流的支配性的故事,那是他解释现实世界的主要途径,另外一些则是处于边缘的故事,其中却常常蕴含着改变的可能。

做一个「叙事」的人,最紧要的就是找到那些处于边缘的故事。

同时,一个「叙事」的人相信,在一个人的故事中,没有描述出来的故事永远比描述出来的更丰富;哪怕是再详细的叙说,也包含许多「此时此地」没说出来的细节。

因此,一个「叙事」的人更加珍惜生命中的「替代故事」,而不愿意在令人烦闷的「主线故事」上打转。

比如说,对于一个离家出走四处流浪的孩子,大家会怎么看呢?

一般人会认为这是个有问题的孩子;但是,一个「叙事」的人所关心的是:这个孩子在离家的过程中是如何照顾自己的?独自在外的时候有遇到什么困难、又是如何克服的?在四处流浪的过程中什么时候会想到家人、那时家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接着呢,还关心:这个孩子透过照顾自己、克服困难、牵挂家人这一类特质,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叙事」的人要做的就是,将类似的闪光特质串成一条线(即「替代故事」,或「支线故事」)


 4.

同样,对于「叙事」的人来说,大龄、单身也没什么难理解的。

作为一个「叙事」的人,多半关注的是:在一个大龄、单身者过往的生命中,那得放弃掉多少婚恋机会呀?那又得拒绝多少情感诱惑呢?那还得去对抗多少来自生理、家庭、社会等方方面面的压力?……

那么,又有多少人知道,按照自己的心意这样一路走过来,是多么不容易、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呢?

显然,旁人是不知道的;一个「叙事」的人通常不是「旁人」。


 5.

自杀问题还不是一样么?在一个「叙事」的人看来,任何人的自杀都是在思考后做出的艰难决定,自杀并不是一件什么让人感到羞耻甚至会觉得「抬不起头」的事情。

一个「叙事」的人会设身处地真正尊重自杀行为所代表的意义。

当然了,尊重自杀所代表的意义,不表示在庆祝谁谁谁的自杀,不表示不会去哀悼猝然失去的一切,不表示会认为谁谁谁的自杀是应该或必要的,不表示不再努力改善生活好让每个人都能有更多的选择……

要知道,尊重自杀所代表的意义,表示在进行「尊重」的仪式。有了这些仪式,一方面可以表达心里的失落,另一方面也是在小心地还原自杀、探索自杀的内在意义。

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呢?为的是让自杀者的人生故事再度被读到!


 6.

看到了没?一个「叙事」的人往往能通过语言来组织起散布于意识空间里的事件碎片,重新建构出一个有关事件、生活、命运的故事,多多少少改善了一点心理感受!

也就是说,在一个「叙事」的人眼里头,人是人,问题是问题;人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问题才是问题。

此外,人一旦和问题分离了,任何问题也都不再是什么问题了!


 7.

好了,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也准备好了要去做一个「叙事」的人,那么,作为一个「叙事」的人我该如何、在哪度过我的余生呢?这是个要好好思考的「问题」。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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