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痕
摘要：
大争之世，凡有血气，必有争心。溯源春秋，本文枚举霸主二三，征引故事五六，佐以李宗吾先生厚黑经典，不求深究时势更迭之理，惟愿浅析英雄弄潮之道——霸主混世，“颜厚心黑”。然厚黑之巅，返璞归真；正合战争至道，天下太平。
关键词：春秋霸主 厚黑学 战争
正文：
一、胡言乱语
大争之世，凡有血气，必有争心。孔教所谓“礼崩乐坏”，我所言“有君无国”者，“大争之世”也；“血气”，褪尽“血性骨气”的粉饰，归根不过“奴隶主贵族争夺土地人口”的欲望；“争心”，无须多加解释，便是觊觎天下的野心。
春秋诸侯争霸，所谓“积极大义”者，众家评论归纳有三：一为抗外族侵扰，在我观之，护华夏者寡而乱华夏者众；二为促文化交融，容我斥之，诸侯相交以铁马金戈，文化相融以尸横血流，其价甚昂；三为成统一大势，噫，区区中原之地，西北不过夷狄，东南不出江洋，实有“窝里纵横争弹丸”之趣。
由是，孟子曰：“春秋无义战。”然战国之战便有义乎？我本欲以五行妄比五霸，遵循生克之道，找寻一条霸业兴替的法则，终于放弃——五行能解世事，却解不了人心。猛然发觉，举凡混战割据，便休谈仁义；惟其“颜厚心黑”，方能混世。
以黑驭厚，以厚御黑，厚黑兼修，功力深者得算多，功力浅则得算少，更况于不修厚黑之术乎？于春秋历史，我只初窥门径，于厚黑绝学，更是涉猎尚浅，姑妄言之，文白夹杂，惟愿通达辞意，酣畅其情，还望大方之家批评指正。
二、霸主混世，颜厚心黑
1·世人多错读厚黑
厚黑，顾名思义，颜厚心黑。厚黑教主李宗吾道：“脸厚是天下的根本，心黑是天下的达道”。细阐其意，我且一试：忍一时之气谓之厚，喜怒不流于色谓之厚，揣着明白装糊涂谓之厚，多有“表里不一”，且意味着部分程度地舍弃个人尊严和脸面，以达到能屈能伸的水准；无须再忍，喜怒发而无顾忌，糊涂之中一击致命，便是黑，亦即不顾仁义道德、清规戒律的束缚，以最狠毒有效的手段打击敌人，从而在残酷的实践中保护与争取利益。
天下大乱，霸主混世，不过如此。撇开春秋，以大家所熟知的三国为例，曹逼天子，弑皇后，粮罄而杀主者，昼寝而杀幸姬，宁我负人，无人负我，黑的典范；刘依曹操、依吕布、依袁绍、依刘表、依孙权，东窜西走，寄人篱下，生平善哭，厚的名家；孙杀关羽，其心黑矣，而旋即讲和，臣曹丕，其面厚矣，而旋即与绝，半厚半黑。遂成三分天下之势。及至司马懿，巾帼之遗而能受之，孤儿寡母而忍欺之，亦厚亦黑，三国归晋！
春秋之局，乱更甚三国。霸业更迭，无不出于“厚黑”之道，大用大效，小用小效，而况于不用乎？
厚黑学观点犀利，言辞诙谐，反语不穷，例证极端，故世人多错读厚黑。然“以孔孟的心态，行曹刘的技术”，乃厚黑比较推崇的法则。正是：“势利纷华，不近者为洁，近之而不染者尤为洁；机械智巧，不知者为高，知之而不用者尤为高。”
2·厚黑终不负世人
“世间学说，每每误人，唯有李宗吾铁论《厚黑学》不会误人。知己而又知彼，既知病情，又知药方。”——林语堂如是说。
然也，世人虽错读厚黑，然厚黑终不负世人。以春秋数位霸主而观，厚黑境界当可了然：
2-1厚黑零境界：“厚得太浅薄，黑得太糊涂”。
宋襄公——大儒非霸
司马《史记》，立襄公于五霸之列，盖因仁义。深究其能，大抵初立以贤臣子鱼、公孙固为辅，宋国由此大治而已。国际紧跟桓公步伐，积极维护齐国霸权。桓公死后，欲霸诸侯，却为楚人所执。后一意孤行，发兵攻郑，与楚决战于泓水，宋师败绩。襄公不幸中箭，不久辞世。终其一生，比之同年同枭，算不得轰轰烈烈。
以厚黑而观，位列五霸尚待商榷。
宋襄公之仁义，看似“厚”，实则“不黑”：两国战事一触即发，料敌在先：“楚国虽然人强马壮。可缺乏仁义。我们虽然兵力单薄。却是仁义之师。不义之兵怎能胜过仁义之师呢？”宋襄公又特意做了一面大旗，并绣有“仁义”二字。要用“仁义”来战胜楚国的刀枪。于是，历史上一出喜剧上演：敌军始发不打，弃先发制人；敌军渡江不打，弃趁火打劫；敌军列阵不打，弃以逸待劳……终致败绩，尤有“讲仁义的军队就是要以德服人，我奉仁义打仗，不能乘人之危去攻打别人”的高论，便是教书先生也不过酸腐至此，何以称霸？志在四海，则不在小恩小惠，妇人之仁，绿林之义，纵使亲卫顺民愿与同死，不过同死罢了。
尽数会盟称霸诸事，扣押滕宣公、将鄫国君当作祭品押到次睢之社去祭祀借此威胁东夷、发兵围曹国，看似略通“黑”，实则“不厚”所致：“宋君好名无实”，累积不厚；居小功而欲傲视天下，收敛不厚；不听人言，不辨利害，执意攻郑，涵养不厚；毕生喜怒流于颜色、是非溢于言表，实在不免贻笑大方。
可见，空有厚黑之形，不通厚黑之精，虽天纵你成一方霸主，又岂能显赫长久？
2-2厚黑低境界：“厚如城墙，黑如煤炭”。
楚庄王——中原独霸
比之宋襄公，楚庄王节节大胜，国富军强自是根基，厚黑从无到有，高下立见。
楚庄王之厚，厚得深沉：受命于家族大乱，屈膝于斗克屋檐，不悲不忿，日日莺歌燕舞。晋军“敲门战”，他自饮酒作乐；蔡侯求援愤死，他自把酒言欢；边塞侵扰、国内饥荒，他自高歌曼舞；群臣死谏、明求暗喻，他自岿然不动……他不是在迟疑，而是在等待——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多年的“醉生梦死”里，他看透了群臣的本面目，掌握了天下的大局势，利刃出鞘的寒光，将这天下照亮！楚国不久即进入空前盛世。难忍能忍，难行能行，其“厚如城墙”之功古往今来名列前茅。
“不鸣则已”，迟疑一分，国力衰微不止一分，其代价，是饿殍荒郊，百兴俱废。以万民为刍狗，厚颜之下，黑如煤炭的心，亦可见一斑。
楚庄王之黑，黑得直截了当，不加粉墨。上溯至楚成王“袍中带甲”强夺盟主完克宋襄公，其孙庄王亲政之日，边陲小国蛮族，凡战略攻处，多灭国断族；子越政变，广牵根基，赶尽杀绝；决战之际，摧枯拉朽，然终于厚黑有限，饮马黄河，问鼎中原，成一代霸业。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正应厚黑法则：“无限的隐忍，无忌地释放”！
2-3厚黑中境界：“厚而硬，黑而亮”。
郑庄公——小霸天下
城墙虽厚，炮轰可倒；煤炭本黑，人恒远之。楚庄王“三年不飞不鸣”，“厚如城墙”，明眼人一眼可见心机；多造杀业，“黑如煤炭”，引得诸侯诟病。郑庄公则厚黑更甚——厚而能游刃屈伸几面逢迎，黑而能杀人见血不见恶名。不入五霸之列，或因天命，惜哉！
小国大志，郑处四战之地，南有蛮楚、北有强晋、西有东周，东邻卫、曹、鲁、宋、陈、蔡诸国，如此乱局，立足已是难极，更难之处在于：活跃于政治舞台上的郑庄公对待周天子态度——作为周朝卿士，他是诸侯瞩目和敬重的人物，应当尽忠于王室；而作为郑国领袖，经营本国，要兼并、扩张，要破坏周朝既定的实力划分，甚而要凭实力号召列国，必与周室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处境可见尴尬！既要利用卿士的角色，又不愿恪守卿士的本分，这种矛盾的处境和心态决定了他对周天子在总体上采取的是又打又亲的手段。当王室要限制他的发展和自由时，就打击王室；当这种打击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自己的需要时就亲近王室，打击王室是为了抵制王室对自己的限制，是为了向列国示威；亲近王室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卿士身份，或保持自己对若干国家的号召力。手段可见厚极，惟其如此，方能存立！
“多行不义必自毙”，一句震聋千古的警句，人见其借天道正气凛然，我观之实乃“鬼神按换棋局”：庄公一次次退让，促使叔段篡国称君的野心日益增长。大夫公子吕劝谏：“一个国家不能听命于两个国君，大王究竟打算怎么办？您如果要把君位让给太叔，下臣就去侍奉他；如果不让，那就请除掉他，不要让老百姓生二心。”庄公则不温不火地说：“用不着除他，没有正义就不能得民心，迟早他会自取其祸。”叔段一再挑战庄公的权威，而郑庄公却一次次忍让，难道他真相信不用自己动手上天就会惩罚叔段吗？不是的。郑庄公作为一国之君，不能把喜怒挂在脸上。更重要的是庄公知道过早动手，必遭外人议论，说他不孝不义，所以故意让叔段的阴谋继续暴露。由此可见其作为一个政治家的权谋之深，不惜牺牲百姓而纵容亲弟。其黑足以“自毙”，反有黄泉见母、冰释前嫌之美谈，世事人情，不亦妙哉？
2-4厚黑高境界：“无形之厚，无色之黑”。
齐桓公——春秋首霸
厚黑至境，须宗天时地利人和之机变，非唯内修可达。故郑庄公厚黑通达，独占“人和”，然身份摇摆，地处尴尬，失了“天时”“地利”，终究只能小霸天下；春秋首霸，亦即“厚黑至者”！
尊王——最华丽的“厚”，是何异于救驾而挟天子，会盟而令诸侯？他先是与邻国修好，归还给鲁国以前侵占的棠、潜两邑，让鲁国作为南边的屏障；归还卫国以前侵占的台、原、姑、漆里四邑，让卫国成为西边的屏障；归还燕国以前侵占的柴夫、吠狗两邑，让燕国成为北部的屏障。桓公五年春召集宋、陈、蔡、邾四国诸侯会盟，齐桓公是历史上第一个充当盟主的诸侯。敢为天下先，其“厚”道之深，深不可测！后宋国违背盟约，齐桓公以周天子的名义，率几国诸侯伐宋，迫使宋国求和。歼灭了郯、遂等小国。
攘夷——最阳光的“黑”，欲得取之，必先予之。乱世矛头指外，大加屠戮，手段越黑，天下赞叹之声越高！伟哉我桓公，遗祸养战，转移矛盾且名利双收，不可谓不黑！若大政不易察觉，还请试看“风起于青萍之末”：桓公二十九年，桓公和蔡姬在水中游玩，蔡姬晃船，桓公心怕，阻止蔡姬。蔡姬不听，晃个不停。齐桓公出船，大发雷霆，遣送蔡姬回国。蔡国再嫁蔡姬。桓公发怒，率鲁、宋、陈、卫、郑、许、曹七国诸侯伐蔡，蔡国臣民反叛。天下尽知楚庄王手黑，而尤有“绝缨”之宽；齐桓公一匡天下，然尽起七国诸侯报夺姬之恨，盖公私权谋之变诈几何哉！
2-5厚黑无境界：“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书厚黑之理，实为劝人向善。
宋襄公不通“厚黑”，辗转败落，中箭病死，幸有亲卫环抱，上下哀殇；齐桓公“厚黑”至臻化境，“九合诸侯而一匡天下”，风化绝代，终于宫廷政变，禁闭寝殿活活饿死，死后数月尸身不得下葬，直到蛆虫爬出室外，何其凄惨可怖！
天道之下，再无玄虚。嬴得生前显赫身后美谈，必付重价以偿。
人心固疾，厚黑如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三、谁主春秋
谁主春秋？霸主春秋？
春秋更迭，论及霸主“几大”，在我看来，本非实数，各领风骚一时，各占天时地利，各有厚黑流转。司马迁史家绝唱，不免儒气过重；若强分五霸，力荐——齐桓公、郑庄公、晋文公、楚庄王、秦穆公。
谁主春秋？战主春秋？
立足人道观战：以战止战者上，以战易战者中，以战养战者下。割据混战，多“以战易战”。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夫的责任，就是用他的白骨，或者还是春闺梦里的无定骨，来筑起官修史里帝国的辉煌；如果足够幸运，不过旧日宫墙之外，寻常巷陌里还有人轻轻慨叹。
谁主春秋？非一方霸主，非一代战枭，而是英雄。
然何谓英雄？愿引张艺谋《英雄》论剑之语：剑有三重境界：第一重，手中有剑，心中有剑，人剑合一，无往不利——可比快意恩仇的侠、霸，为心中信仰，其间不乏扶危、杀戮，终其一生辗转追寻（片中长空、飞雪等，爱其族、铭其恨、燃其愁）；第二重，手中无剑，心中有剑，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恰似霸之大者，黎民死生在握，时势只手翻覆，手中虽无屠刀，杀气却隐于眉宇心田，一怒则诸侯惧，安居则天下熄（片中秦王如此，存以战止战之念，行以战养战之道，身在高处，言不由衷，行不由心）；第三重，手中无剑，心中无剑，但求天下太平——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片中残剑、无名，经由刺秦成长，隐去仇恨，放弃小我，或许正是“残剑”暗喻弃武止干戈，“无名”暗喻深藏功与名）。
厚黑学的真正境界也在于此，如李宗吾先生所言：“用厚黑以图谋一己之私利，是极卑劣之行为；用厚黑以图谋众人之公利，是至高无上之道德。”
终有人笑《英雄》雷大雨小，未能真正点破主旨——然何人可一语道破？大争之世，天下何人可称英雄？
愿以昔年随笔结尾：
尽道一将成或败，谁计万骨枯与荣？
遍识孤儿寡妇泪，天下从此无英雄。
参考文献：
《史记》（司马迁）
《厚黑学全集》（李宗吾）
《春秋》（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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