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鱼记

我们只尽管把鱼吃了,就只吐出了鱼骨头。


见鱼成痴,张伯有独钓寒江雪的寂寞。

张伯如果要是学武肯定是个武痴,可是他把所有的痴心都放在了钓鱼上,他老婆子一直都为这事吃醋呢。

张伯年轻的以前是个教书匠,可是因为对粉末过敏的他不得不放弃教学工作,学校给他安排了宿卫的工作他嫌不自在就回乡里耕田为生了。他机灵能干,还娶了临乡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他常常和别人说,这是他一生钓到的最大的鱼,还是美人鱼嘞!

张叔的性格看似温和随性,骨子里却藏着一种沉默,尤其在出海钓鱼时更是安静的厚重。他从不敢惹妻子生气,唯恐那小老伴剥夺了他这个唯一的兴趣爱好。

他每每都只在夜里出没,一人把杆而出,一个把杆而回。有时刮风,有时下雨,若是天气条件允许,他都不肯放过一个垂钓的机会。时有不错的收获,时而空手而归。禅宗常说见性成佛。我可谓之见鱼成痴。

我常常在日没西山的时刻,见到他一个人带着鱼具出来。说是鱼具却是十分的简单。就是一个水桶里面装着一点自己捕到的小虾,小虾是鱼的饵料,肩上扛着一把海钓的鱼杆。

“张伯你又要去钓鱼啦。”我总是比他先一步坐在自家的台阶等他,我知道他的鱼少不了我那份。

“是啊。”

”今天刚下过雨,张伯这天气能钓吗?”

“现在天气不错,晚上应该不会再下了,小子,今晚张伯钓到鱼,明天请你喝鱼汤。哈哈。”张伯大笑着走开了。

张伯向来不吝啬这些自己抓来的东西,有他一份自然也有乡邻的一份。一等他走开,我心里就挂念着他的承诺,心里直盼望着他钓回大鱼,让我吃个痛快。

我曾经陪过他去海边钓鱼。张伯是个缄默的人,在浩瀚的星空下,只有轻狂的海风和潮水的低鸣伴随着他。可是他却是如此的专注,一人一杆就是全部,仿佛无视外面的喧闹,他一个人静静地待在那里,只关注着他手里的鱼竿。

海浪的翻滚和遥远的距离让海钓的难度和河钓相比不是一个起跑线的,夜晚的光色暗淡,他却凭着多年的经验和灵敏的预知判断着整个局面。

他指着远处的海面说:“上面虽然只是漆黑一团,难以目测,但是不难以想像。”

我说:“张伯就别说玄关了,我听不懂。”

这小老头还自言自语地哼唱起了自己的戏词:“

莫语常言道知足,万事至终总是空。

理想现实一线隔,心无旁骛脚踏实。

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鱼来肚子饱,…….”

当有鱼上钓时,他高兴地叫我去看。我走到他的身边,不敢乱出声只安静待在他身旁。

他压低了嗓子悄悄地对我说:“很快就有啦。”

他屏住气息,精神抖擞地紧盯着海水里的浮标,突然他紧地一下收杆,动作干净利索,鱼儿就挂在他的鱼钩上了,他这时乐地像和孩子一样,举着他的收获向我炫耀。

他的大半个人生几乎毫无戏剧性可言,直白的和龙头河的河水一样。日落而出,潮退而归。他说他就凭一把鱼竿就敢和大海搏击,拨海取鱼。

可是他这番豪言壮语只会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谈及,当深夜满载而归,他也只能蹑手蹑脚,偷偷的把门合上,不敢惊扰老伴睡觉!

强哥是天生的智障,但老天却给强哥一身好力气。老实是他的强项也是他的弱项。我们几个小鬼喜欢和他在一起,只有他不让我们吃亏,但是别的小孩子却老是喜欢欺负他,拿他逗乐子。没有了熟人的帮助,他就像个无助的小孩,空有浑身的蛮力不知道如何用,就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呜呜大哭。

可是我们依旧把他当成我们的哥把子,他年龄最大,身体最结实,为人仗义,我们都崇拜他,在村子里打架有他出面我们十有八九能赢。

强哥有两个绝技,一个钓鱼,一个是钓蟹。

姜太公是愿者上钩,那是神话。可是强哥真的厉害,他只用一个鱼钩绑在一个铰丝上,没有鱼竿也没有浮标,完全就靠他的经验和感觉来拿捏。可是每次大家一起出去钓鱼,他总是钓的最多的。

每次他看到自己钓到最多,在看谁篮子里谁的鱼最多的时候,他就会自信的在那里傻笑。我嫉妒地一直认为炫耀的才是他的真本领。

可是强哥钓鱼却不是拿来吃的,而是准备来钓蟹的。他把钓来的鱼用竹子串在一起,却不是和烤羊串一样用火烘烤,而是扔在太阳底下爆晒。烈日的温度把新鲜的小鱼晒出经久不散的腥臭,待到夜晚来临,强哥早早吃好了晚饭,自己一个人收好被晒好的鱼在河岸边等我们,一到夜色渐黑,那群小子就从家里赶到了岸边。

强哥不喜欢发号施令,但是捕鱼捉蟹时说的话我们都是绝对听的。等人齐了后,一个一个分好任务,他带领着我们就沿河出发。我们走在河堤上,沿途一直把臭鱼串插进河堤旁,从河头一直插到河尾,再从河尾走回到河头收网。河蟹嗜臭,越是腐臭的食物它越是喜欢。刚插下去的臭鱼就能马上吸引藏匿在河里的螃蟹,一个来回的时间就能收网了。

强哥是我们的老大,捉螃蟹这种事他肯定会亲力亲为,他小心翼翼地站在河岸边,轻轻地提起鱼串,螃蟹还在毫不知情地咬食着腐鱼,而他早已无声无息地把螃蟹摔在收集的网子了。

夜晚的稻田蛙声不断,清风吹拂着田地里的稻叶像是在弹奏着钢琴曲又像是在轻抚姑娘的秀发。皎白的月光照耀在河里、岸上,不安份的小鱼时有撞出水面激起一阵涟漪。若你仔细嗅闻,还能闻到稻田里的土地芬香。远处小海远远传来海浪的低鸣,村子的灯火透过树林迷糊地闪烁着,而我们无意无意撞见了这安静的河岸夜里的合奏曲。我们却是不敢开心闹腾的,一路上还有很多螃蟹要收,我们一直跟着强哥的步伐走,接过他手里螃蟹装在篓子里放好。

时光和小鱼相似,看似那么一样,却是不知道是第几代了。

我们渐渐地走出了这个村子,只有强哥留在了那里,他的手下又换成了另一批我们不认识的小孩子。强哥如今也到结婚的年龄,可是我依旧看到他单身一人。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他知道鱼也是否知道自己?

瘦子家有一个很大的鱼塘,很大很大,有多大呢?反正是我们村里最大的。

他们家的鱼塘够大,专门养着一群下蛋鸭,临近一条小河的鱼塘的水源活,还兼职养了一大群肥鱼。他家的鱼塘里的水和鱼主要是供产鸭蛋的鸭子食用,极少的人为捕捞致使里面的鱼又大又肥。当仁不让的是附近水域里的鱼中杨贵妃。可是就是这么一群又大又肥的鱼,我们却是没钓到多少。

在河里的鱼越来越难钓,我和阿信无意中把鱼钩甩到瘦子家的鱼塘,马上就有了大鱼上钓。他家的鱼塘四周都是疯长的芦苇,正好适合我和阿信掩蔽在其中,一连几天我们都钓到很大的鱼。可是好景不长,这快活的日子久就被瘦子发现了。

可是这小子不但不骂我和阿信,还告诉了我们他家的一个秘密。

瘦子低声说道:“我家的鱼塘里有一只水猴,很早前跑进他家鱼塘底下躲着。那怪物是魂魄所成,形如猴子,尖牙利齿,长的一生毛,极是凶恶,会把活人往水里拉。”

阿信对他说的话嗤之以鼻,不屑的对瘦子说:“瘦子你就别吹牛了,这世界有什么水怪呀。”

我也对他提出质疑:“那干嘛不把你们家的鸭子拉到水底呢。”

瘦子急了,气哄哄地说:“这怪物只拉人不拉鸭子,是有灵性的,那怪物只会把人拉到水里吃了。”

看我们还是半信半疑,他接着伏在我耳边悄悄地说到:“我是亲眼见过的,我在电视上也看过真的有这种东西我和你熟才告诉你,水猴真的很凶。”

我就是被他这一句亲眼看见吓得再也不敢来他家的池塘钓鱼了。

回去的路上,我把瘦子的话告诉了阿信,阿信不服气,说他骗人,但却再没有一个人偷偷去瘦子家的鱼塘钓鱼。仿佛那只水猴真的存在水底下,等着好奇的人。

我一直对此深信不疑,尤其是看过尼斯湖水怪的纪录片后更是对此讳莫如深。

可是后来有一天,我经过瘦子家的鱼塘时,恰逢鱼塘里的水都抽干了,我忽然想起了瘦子说的那只猴子。

我还是是很害怕的,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去看下。我想那么多大人在哪里,要是水怪吃人了,我起码有死去的同伴呀。

可是等待了好久,我还是没有等到水怪的影子,一直等到鱼塘里的水抽干了,我还是没看到什么水怪。我终于沉不住去了,可是问了好几个大人之后,我还是一无所获。

吃完一顿午饭之后,我终于醒悟过来原来他说的水怪只是怕我们私自去钓鱼!

我像是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被人欺骗的耻辱感油然而生,我碰到了回来的瘦子,瘦子已经被社会的美食抚育成了胖子。我很生气地指着瘦子的胖肚子说:“你这个骗子,你骗人,你家就没有水怪!”

瘦子很淡定地看着我,好像很惊讶地才说出一句话:“你这个傻瓜,现在才发现呀。”

他狂笑着离开了,和他干上一架我是无必胜的把握,只能目送瘦子离开的背影,就剩我一个人在原地凌乱。我赶紧去跑去告诉阿信,可是阿信却很淡定地说他们早知道那小子吹大牛了。

“阿信,你说瘦子这么多年欠了我们多少肥鱼呀!”我还是想激起阿信的火气。阿信个子大,打架是决定的好帮手。

可是阿信摇了摇头,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说到:“真正的水怪是他家拴在鱼塘岸上的那只、体型庞大的德国牧羊犬。我怕的是那只狗!”

听到阿信这么说,从此我再也不敢打瘦子家肥鱼的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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