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 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 走不动了
炉火旁打盹 回忆青春

不管是春晚舞台上“抖音唱法”的莫文蔚，还是“歌手”舞台上融入《玫瑰人生》的李健，亦或是“好歌曲”舞台上的原唱赵照，《当你老了》这首歌如同寂静海面上年迈海鸥的一声啼叫，在本已经就要死去的海面掀起最后一次波澜。

身为剧作家的叶芝老先生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时隔一个世纪之后会以这样的方式演绎出他的作品。这原本只是一首示爱的情诗，却在一个特定的时期在遥远的东方大国再次被传唱。（此时中国的人口老龄化已经加速前进，老龄人口越来越成为社会主流关注的群体。）

而以上这些，都跟今天的故事无关。我想要讲的是关于一个老人的故事。

上个世纪30年代末，有情出生在长江边的一个农民家庭。当我们想到那个年代，对没有经历过的人来说，或许印象最深刻的应该就是从历史课本上学过的“七七事变”。

有情是幸福的，因为对于一个襁褓中还不会走路的婴儿来说，可能完全感受不到战争给她带来的痛苦。而相比于那个时代各种叫“狗蛋”、“好养”之类的名字，有情的名字按照今天的说法就是十分文艺的了。

有情也是命途多舛的，出生八个月，母亲就已经离世。至于是什么原因，已经无从知道。还好家中还有健壮的父亲和一个大她5岁的哥哥。有情5岁时，父亲因为分田与人口角，后被人报复打成重伤，在家躺了2个多月，也去了。

父亲临死前把有情托付给了自己的哥哥，在那个人命“最不值钱”的年代，能有自己的大伯照料也是一种幸运。可是没过几年，大伯也因病去世了。临终前，大伯把有情叫到床边，一把抓住有情，说：“有情啊，我要走了，也没有人能照顾你，要不你就跟我一起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爹爹。”不知为何，有情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这可能只是一种本能，求生的本能。还好，大伯母也在一旁求情，大伯的手才一点点放开，也算是逃过一劫。

这样的情景似乎只是在鲁迅的小说里才会看到，而在那个年代偏远的农村，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着。

饥荒、逃难等等，有情经历过很多很多悲惨的事情，如同她的身世一样，在我们看来十分难以感同身受。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文化大革命等大事件之后，能够好好地活到21世纪，不留下什么大的病患本就不易。有情，这个托载命运的，我们看来还挺文艺的名字，对于她来说也只是一个简单的代号，没有任何一点点诗情画意。

经过几个地方的辗转，有情最终随哥哥来到了一座南方的矿业小城，找了一个纺织厂的工作。工作没过多久，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下井工人。这在有情看来，就已经很是幸福了，毕竟过上了相对安稳的日子。嫁人之后，有情把大部分精力都奉献给了家庭。多子多福的观念，使得生儿育女成为有情今后几十年的主旋律。5个孩子相继出生，让有情的生活一下子充实起来。

岁月缱绻，一晃几十年的光阴过去了。由于丈夫是下井工人，患有尘肺病，晚年身体十分虚弱。于是照顾儿女大半辈子的有情又开始了照顾病床上老伴的漫长生活。花甲之后，有情有10年多的光阴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好在此时儿女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不再需要有情的照顾。八年前，老伴离去，有情的生活重心又重新回到了儿女身上。

每逢周末和节假日，都会把儿女喊回家，做一大桌美味的饭菜。七十多岁的有情，一辈子总是对别人特别有热情。对儿女、对邻居、对朋友，总是会拿出最好的给别人，而对自己却总是节省到难以置信的程度。每年过年几乎要花去两个月的退休工资去买大量的鸡鸭鱼肉，可是自己因为胆囊已被切除的原因只能吃一两口白饭。身上的衣服没有超过一百元的，可却也总是想要给孙子辈、重孙子辈挤出一点压岁钱。

有情因为受过苦，所以总是担心其他人受苦。儿女们工作上，孙子辈学习上，她总是会担心他们受苦。有的孙子去了其他城市上学工作，一回到家里，有情总是会做很多好菜，这就是她表达爱的唯一方式。

因为经历过没有人权的灰色年代，所以有情从来也不会去要求什么。子女想要给她买点什么好衣服好吃的，她总是不要，甚至以不喜欢为由拒绝子女的好意。子女在自己的身上花钱，有情好像总是很不自在，仿佛给子女添了很多麻烦一样。自己在生活上遇到一些困难也总是自己去抗，不会去要求子女做些什么。70多岁的有情，干了一辈子活，已经弯不下腰了，很多生活中的小事都会很不方便。有情已经没有办法使用指甲剪够到自己的脚趾甲，所以只能用手去抠指甲。但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愿意去让儿女去帮她剪。她总觉得，儿女都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要照顾，有很多正经事要忙，这点小事儿不好麻烦他们。

前段时间，看到一些关于与父辈、祖辈沟通中出现的问题。有人提出了一个对于不同维度沟通的观点。大概的意思就是说因为我们受过的教育以及经受互联网的影响，不再和过去一样是中心化传播的思维。因此，我们与父辈祖辈的沟通是跨维度的，很多思维上的差异是没办法沟通的。

确实，我们在用微信抢红包的时候，“有情”们是没有什么办法理解为什么发红包还可以不见面用手机就能发。这样的高科技在“小米加步枪”的思维里肯定是不能理解的。而我们又有谁可以理解没有饭吃没有水喝的生活呢？或许当我们老的时候，也会有更多我们所不能理解的事物出现，可能到那个时候，我们才会有今天父辈、祖辈的困惑。

李健在“我是歌手”上说，一些老人会变得越来越固执，拒绝一些事物。而他觉得老人实际上应该是很吸引人的。他希望自己老的时候，变得越来越开阔，对身份对地位都没有偏见，接纳一切人，对世界还很好奇，带有正义感，而且能够很勇敢。

或许，每个家里都会有一个我们没有办法理解的“有情”，我们不能够再去要求她些什么。但是我们可以去提醒自己老的时候不要变得那么固执。岁月在我们的生命里总会留下很深的印记，决定了我们思考的维度。而我们能做的，或许就是给家里的“有情”剪剪脚趾甲，让他们的晚年过得稍微舒心一些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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