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快过年了

文/朵朵鱼

冬天昼短夜长,才六点多天色已经暗了,这几日阴雨连绵,路过的行人步履匆忙,无不把自己从上到下裹得严严严实实,生怕这刺骨的寒风趁机钻进身体里。

平安裹了裹身上已经辨不出原来颜色的棉袄,走进路边一家不起眼的ATM亭子里,在那熟悉的角落里铺了张同样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薄毯,睡一半,盖一半。

不一会,进来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孩,看到平安的时候吓得尖叫起来,紧跟进来的男孩急忙问道“怎么了”,没等女孩回答也看见了平安,平安同样看到了男孩眼里的不屑和厌恶。

平安知道自己是什么形象,蓬头垢面,身上的衣物已经由原来的橘黄变成油腻的黑色,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只是平安习惯这股味道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他也不记得了。

七岁那年,妈妈带着平安走了很远很远的山路到镇上赶集,平安可高兴了,因为妈妈终于答应给他买新衣服了。镇上可真热闹,好多好吃的新奇玩意,像棉花一样可以吃的糖,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香味飘出老远的烧烤,还有神奇的可以从嘴里喷出火的杂耍戏。

平安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看着别的孩子从小贩手里接过各种各样好吃好玩的玩意时脸上神气的表情,妈妈说过,只要他努力读书,以后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所以他可听话了,每个学期都拿三好学生,只期盼早日尝上这些香喷喷的食物。

后来,有一个叔叔冲他招手,举了举手里的糖,平安知道那个叫大白兔奶糖,甜甜的,有一股奶香味,是来他们村里支教的老师带给他们吃的。妈妈说了不能离开她半步,要是被坏人抓走可就再也找不到妈妈了。可是看着叔叔慈眉善目的,一点都不像坏人呢,真的好想吃那个糖啊,跑过去拿完糖再跑回来应该不会被妈妈发现吧。眼看妈妈正在专心挑衣服,平安飞快的朝着那叔叔跑过去,叔叔果然没有骗他,他又第二次尝到了这个香香甜甜带着牛奶味道的糖,还说去他家有更多的糖。看到平安犹豫,又说拿完糖立刻送他回来,不会让妈妈担心的。小小的孩子没能经受住糖的诱惑,跟着那叔叔朝他家里走去。只是这一去,平安再也回不来了。

平安哭得撕心裂肺的求着叔叔让他回家,叔叔立马变得凶神恶煞起来,还拿鞭子抽他。小小的平安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妈妈说只有犯错了才会吃鞭子。后来一天夜里,他被带上了一辆面包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还有好多小朋友,个个都脏兮兮的,有的还受了伤。那天以后,他就和那些小朋友一样每天拿着个碗上街去乞讨,平安终于知道他被坏人抓走了。

平安想逃走,可是每次都被抓回来,打得遍体鳞伤,寒风吹来,就像刀割似的疼,肚子常常饿得发痛,冬天时候,经常冻得上下牙齿打架。他好想回家,好怀念妈妈暖暖的怀抱,怀念爸爸经常当马让他骑,怀念家里那只一看到他就欢快扑向他的大黄狗,怀念村里那颗酸酸的枣树。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人贩子带着他们到处乞讨,可是就是没有再回到过那个镇上,以至于平安再也记不清自己家的模样,记不清爸爸妈妈的模样,唯一记得的只有自己的名字:平安。

看到街上有人发寻人启事,平安总是凑上去看一眼,一样可爱的面容,可惜不是自己,发启事的人大多数都是面容枯槁,无神的两眼透露着绝望。平安想:自己的爸爸妈妈现在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平安不忍再看,转身走到附近,双耳却仔细听着过往行人的回答“不好意思,没看到过你的孩子”,平安索性走得更远,杜绝那声音传入自己的耳朵。

后来再大些的时候,平安趁机逃了出来,他以为他自由了,可是身无分文的他仍然过着饥寒交迫流离失所的日子。他想回家,可是他不记得家在哪里,他也没有钱回家,他仍然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飘着。

街上到处张灯结彩,橘黄色的灯光透过橱窗将寒冷的黑夜照得亮堂堂,各个商店里不约而同放起了《恭喜恭喜你》,为过年增添了不少喜庆的气氛。

哦,快过年了,平安紧了紧身上的薄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想多留住一丝温暖。今晚早些睡觉,明天起早些多捡点废品,就能多攒点钱,他回家的希望又能更近一步。

今晚,他会不会梦到自己的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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