撸串大扎啤,仲夏夜咱们谁都别把家来离

撸串大扎啤是东北夏夜的标配,再来个剥蒜小妹儿,这个夏天才算齐全。

夏天的风刚来,暮春的花还在开,烤串摊就迫不及待支起来。男人的帐篷当春乃发生,烤串的帐篷春去春又来。东北春脖子短,才没人伤春呢,只有人怀春。怀春的怀了孕,伤春的伤了风,然后就能听到蚊子在耳边嗡嗡嗡,撸串的季节和扎啤街边喜相逢。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路边的烤串见证着金链子大哥的豪爽模样。“九度哈啤老雪花,今晚扎啤来两扎。”“哎妈大哥你吃啥?”“烤肠烤翅烤腰花。”

二月春风似剪刀,六月晚上好聊骚。听说夏季的暖风吹过澎湖湾和金链子大哥很配哦。仲夏夜之梦里要没有吆五喝六的嘈嘈嚷嚷,要没有个大姑娘美啊大姑娘浪,那还真不算是在东北潇洒走一回。推着圆寸光着膀子纹着青龙带着金链子拎着啤酒瓶子是东北夜市标配,作为中国最天寒地冻的大砍省却几乎全是不光膀子会死星人——除了姑娘们。这里是最平等的地方,无论是金链子还是镀金链子,无论是胖还是壮。只要在这一坐拎起酒瓶子Duang的一下我干了你们随意,得嘞,你是自己人。这里才不讲三月黄梅天、五星白兰地呢。这里讲的是红星二锅头、一碗酒来一块肉。

东北人直,当然也有弯的但大部分直。以前建设共产主义那会儿咱们提倡多快好省,撸串也必须得多快好省,酒要喝的又多又快,串儿要点的又好又省。点什么烤乳猪烤乳鸽烤乳牛烧鸭子烧肥鹅烧仔鸡鸡心鸡肝鸡胗鸭头鸭翅鸭掌鱼丸虾丸蟹丸白菜紫菜生菜这都是下下之选,东北烤串烤的叫一个痛快,管他烤啥,烤啥上啥,大铁钎子撸的直冒火星子,一口肉进口,两碗酒浇愁,管他肥与瘦,都照单全收。这是东北人的性子,即使膊棱盖磕马路牙子上噌秃露皮了埋汰了扑漏朴漏出能完了定嘎巴儿了,也不能在酒桌上扬了二正虎了吧唧干那秃噜反仗吭哧瘪肚的岔劈事。只有喝酒沙楞的拼酒尿性的做人敞亮的才能招人稀罕。这才是东北人,他也不管你听不听得懂他说的是啥,也不管酒干倘卖无还是不卖无,酒干就是朋友,要是酒干的快还多,那就过命的朋友。

大砍省不止有你瞅啥和瞅你咋地,大砍省还擅长吹牛逼和出逗逼,叫大侃省还更贴切些。撸串桌上也分三六九等,单说配置,戴不戴金链子纹了几条龙那就是有高下之分。为啥这么多人纹身只有史进名垂青史?那就是因为他纹的龙是古往今来第一多,别人一听九纹龙,大家一估么自己才纹一条,人家纹了九条自然就怕了。除了这些,有没有剥蒜小妹儿,剥蒜小妹儿是啥气质有没有穿貂儿穿的是啥貂儿那都有上下。上下不只是姿势,还是知识。配置不好,自然见人低三分,吹牛也不敢大声吹了,也不敢隔着四五十米几十个桌子喊老板再给我整两串腰子要新鲜的。配置高但不会侃也不行,撸串吹牛逼,对嘴吹哈啤,这是撸串必备三大宝没健。酒桌上吹牛最见高低,天南地北海阔天空上下五千年近到于洪区的白菜涨价远到英国的首相媳妇穿的泳裤这都得知道点,但这还不到位。你说自己多牛逼,那是下下策。真正会吹的都是两瓶酒下了肚,脸上泛了红,点一支长白山吐一口烟雾缭绕胳膊往前一支来一句“我有一朋友儿”那“友儿”的儿化音必须悠长上扬让人回味无穷好似不经意间说起又好像是过命的交情口气里透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这时候懂的人必须也要抽口烟抬头看眼睛里一湖秋水荡漾开来手往怀里一抱身子往后一倾似看似没看,这样故事才可以开始。嘴里这朋友必须是牛逼的事干过遥远的地方去过除了杀人越货基本上就差长着三头六臂无所不能。吹的人说完得吃口串抹抹嘴然后望着远方仿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正月里来是新年儿,过完春天过夏天,撸串啤酒喝几件,吹会儿牛逼又一天。大砍省的人都擅自嘲、乐观、对自己家那嘎达有无限的自信。自己天天埋汰,别人埋汰不行。这点盲目自信挺不招人喜欢的,我也不喜欢。可我不喜欢可以,别人不喜欢我就想跟他急。布罗茨基说“俄罗斯不再是故乡,俄语才是。”恍恍中从湖湘山水到关中平原离家已然六年,家乡不再熟悉,满口苞米味儿的东北话就成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时的暗号,是不是自己人一张嘴就知道。家乡不能背在身上,就只好含在嘴里跟自己流浪。

路边的烤串已经烤起来,可我只能在想象的欢乐里体会离乡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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