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 在首届斯坦福中国经济论坛上,千橡互动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陈一舟出席论坛并发表了演讲,着重分析了全球金融科技的主要驱动力。
陈一舟认为金融科技的主要驱动力来自金融和科技两方面的变化。金融方面,主要是监管及去监管,还有各种金融工具的创新。 科技方面,每次科技上的浪潮都会带来金融科技的机遇。
谈及近10年金融科技的驱动力,陈一舟表示众筹、社交和移动是三大主驱动力。陈一舟分析称,2012年美国众议院通过了众筹法案,为众筹提供了必要的监管和保护。众筹驱动力并不止来源于技术,更主要是来自于合理和及时的监管,众筹法案给这个先进生产力提供了保障。在社交驱动力上,陈一舟以雪球为例表示,雪球的成长并不是利用别人家的社交网络,而是自己建设了一个专为投资者服务的社交网络,社交是雪球成长的最大驱动力。此外,陈一舟认为的微信支付的价值可能超过过去10年所有新创立公司/产品的价值,正证明了移动对金融科技的驱动力之大。
对于未来的金融驱动力,陈一舟提出政策、超级消费者订阅平台和AI/机器人时代的金融服务新产品新形式将是未来金融科技发展的主要推力。
过去这一年,陈一舟和雷军见了好几次——在武大计算机系他们做过半年同学。也许,他想复制雷军当年的模式:先做几年投资开阔眼界,等找到适合的跑道再自己上去跑。
假如能穿越时空,ChinaRen创始人陈一舟遇见人人网CEO陈一舟,他会向后者问些什么?
“把你碰到了哪些坑都告诉我吧,我保证我不去踩就对了。”陈一舟大笑起来。如果今天的陈一舟遇见ChinaRen创始人陈一舟,会叮嘱后者什么?
“你就做QQ这样的东西,其他都别做了,做不过腾讯就多买它的股票。”
可能是觉得这么说太功利,陈一舟正色道,“也许会说得更有哲理:别整天干活,每天拿出两个小时来,琢磨琢磨正在干的事情是不是自己该干的。”
这些年来,陈一舟无疑踩了不少坑,或者,你也可以说他错过了太多机会。每次他都提前看清了趋势,最后却总是倒在了半路上。做ChinaRen,资金链没跟上,结果不得不卖给搜狐。做诸多网站:DuDu、猫扑、UUme、Donews、56、糯米… …包含了如下概念:下载、社区、游戏、新闻、视频、团购… …大多热闹一阵复归沉寂,最后,56卖给了搜狐,糯米卖给了百度。
不过,最好的一次机会陈一舟还是抓住了。2006年,他利用资本优势成功并购了校内网,并将其与旗下的同类网站改造为中国最大的实名制SNS网站人人网。两年之后,他的公司获得4.3亿美元注资,其中,来自软银的3.84亿美元尤其引人注目。要知道当年马云只从孙正义那里拿到6000万美元。
2011年,人人公司将人人网、人人游戏、糯米网、经纬网等打包,号称将“Facebook(社区)+Zynga(游戏)+Groupon(团购)+LinkedIn(职场社交)”模式集于一身,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当日市值71.2亿美元,在中国互联网公司中仅次于百度、腾讯、新浪,比当时在香港联交所上市的阿里巴巴还领先一位。持股比例为22.8%的陈一舟身家高达16.2亿美元。
然而,4年之后,人人并没有成为中国的Facebook。业绩的下滑,使其股价跌到4美元左右。2015年6月,陈一舟和COO刘健向人人公司发出了非约束性私有化要约,计划以每股4.20美元的价格收购两人尚未持有的公司股份,实现私有化。
陈一舟似乎又到了琢磨自己该干什么的时候。
ChinaRen,就差一口气
陈一舟真正决定以互联网为业是在1998年夏天。
那会儿他正在斯坦福大学读MBA。“我还没想过怎么赚钱,还是那个老观念——有一份工作,每年存个几万块钱,把这几万块钱好好管着,到我退休的时候有个保障。我就是这么模模糊糊想的。”
两个刺激改变了他的想法。
一个是他在贝恩咨询公司的实习。“干完那个暑假,我决定永远不再干咨询了。我意识到,毕业之后我只能是自己当老板,我怎么可能去服务别人?即使有了一个好主意,你得告诉上级,他还不见得干,很难变成一个可执行的东西,永远看不到结果。这个滋味太难受了。”
还有一个是股票。
去斯坦福前,陈一舟工作过两年,攒了5万美元存款。交完第一学期学费,剩下一半。他也不担心第二学期的学费从哪儿来,就把钱投进了股市。一位别的系的同学,原来在中国证券行业做事,对股市很敏感,说你有没有看出来互联网很有意思?它增长非常快,代表未来的方向。
彼时,纳斯达克指数已经从1991年4月的500点一路上扬,在1998年7月超过了2000点。
行动力超强的陈一舟马上就做了两件事。一是剩下的钱都买了互联网公司的股票。二是搞了一个“中国互联网讨论小组”,号召斯坦福对互联网感兴趣的中国学生每周找一个中午,带上午餐,在草坪上坐下,讨论各种跟互联网有关的事。
“第一次聚会来了几十个人,第二次十几个,第三次七八个,到第四第五次只剩我们三个了。其他人都没有长性,因为斯坦福吸引人的事太多了。后来到毕业前倒数第二个学期,我们三个就回来了。”“我们三个”是指他和杨宁、周云帆。
1999年5月,还没毕业,他们就创建了一家公司,取名沙岭。域名是杨宁想的。他们都觉得“China”这个词很牛,周云帆提议叫“iChina”——爱中国,可惜已经被别人注册了。杨宁就提了个不中不西的名字“ChinaRen”,果然没人注册。
商业模式是陈一舟定的。当时雅虎收购了一家为用户提供个人主页服务的网站,叫GeoCities,出了非常大一笔钱。“我说,互联网是互动的,门户没什么互动,互动是未来的趋势,ChinaRen就做社区吧。然后就写了商业计划书,开始融资。”
第一笔钱主要来自于斯坦福的同学,“一大堆人都投了,少的投几千块钱,最多的是两万块钱,凑了10万美金就回来了。别人觉得斯坦福回来的三个人很牛,其实我们那时候挺苦的。出去融资的时候周云帆守摊,我和杨宁在外面跑,酒店住一间房,每次钱差不多快花完了就回硅谷去找几万美金。”
陈一舟想过去搜狐挖人。“我谈的第一个人跟我要两万人民币一个月,1999年的时候要两万块钱,我说我招不起。我马上觉得从搜狐挖人就别想了,懂互联网的工程师凤毛麟角,还不如去清华招学生。”
据说,他们跑到清华计算机系宿舍楼挨个儿敲门,带了一批清华学生出来。用陈一舟的话说,“当时清华计算机系最牛的10个人,我们搞了8个,每人给8000块钱一个月,起了一大堆项目:网游、图形化聊天室、IM聊天工具、新闻… …他们经常在外面接零活,不需要培训,过来就能干活。”ChinaRen着名的校友录就是两个清华学生做出来的,负责做新闻的则是后来担任搜狗公司CEO的王小川。
到1999年末、2000年初,互联网在中国已经非常热了。
“当时蛮有意思的,市场一片空白,大家凭激情做事,没有什么特别清晰的目标,但其实各自做什么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李彦宏学的是搜索,工作也是搞搜索,回中国来肯定就会搞搜索。马云在浙江,不想做生意都不行,服务中小企业是个很容易想到的主意。马化腾是电信系统出来的,原来就是做通讯的,他做QQ是很理顺成章的事情,只是用互联网做通讯而已。”
“我们当时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仔细地去分析,在一片处女地上,什么样的庄稼会长得最好。当时我们刚从商学院出来,知道最时髦的东西,就凭着直觉,认为做互动肯定是对的,看准这个东西一定会起来,至少会时髦一段时间,赶紧去做。”
技术人员、市场总监,陈一舟一定会找最好的。问题在于,他的钱找得不够多。“那时候电子商务最性感,8848、当当,离钱近的最性感。我们这种虚拟社区没几个人懂,所以给的钱也不多。其实,1999年的时候,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的排名里,我们的流量是全中国第四,非常大了。”
第一笔比较大的投资来自高盛,几百万美金。“当时高盛是最牛的投资方之一,投了很多中国互联网公司。我们的新闻发布会是和硅谷动力、搜房网一起开的。因为高盛同时投资了三家公司。”
融到钱之后,ChinaRen做了两三轮广告。“用户立马上来了。我们计划砸完了以后,流量一涨,就去圈更多的钱。”
不料还没到收获时节,互联网泡沫就破灭了。高盛急于退出互联网领域。“不再给我们钱了,逼着我们赶快卖,能卖多少是多少。他们跑得太快了,不然的话,光阿里巴巴的回报就很惊人了。”10多年之后,阿里巴巴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时,高盛扮演的角色不过是负责承销IPO的6家投行之一。
千橡,在并购中前行
2000年9月,陈一舟将运营一年半的ChinaRen卖给了刚刚在美国上市的搜狐,第一次创业夭折。事后,他和张朝阳、丁磊在北京的一家酒吧喝酒,“那个时候我成高管(搜狐资深副总裁)了,他们两个是老板。丁磊当时还挺兴奋的,他说我们总算是在美国抢到了一笔钱,要不然就死定了。”
对想做老板的人,做高管是一种煎熬。只干了半年,陈一舟就离开了搜狐。接受媒体采访时他毫不讳言,“又不是大股东,又做不了主,一天到晚在那里守着,没什么意思。”
离开搜狐时,陈一舟已经有了新创业计划。他跟德州大学的一位老师一起申请了一个光通讯专利,“当时互联网一共就那么点流量,僧多粥少。我们就搞了一个流量分级的办法。交钱多的你就可以快点,交钱少的只能慢点,这么一个发明。”
做这个项目,也跟他的学科背景有关。在武大读本科时,陈一舟学的是物理学。其间,他曾转到计算机系,跟雷军做过半年的同班同学,后来又转回到物理系。“主要还是觉得计算机太死板,物理学比较灵活,这边走不通那边兴许走得通;而计算机的程序,如果少个点、少个逗号就过不去,太死板了,不符合我的性格。”
转系的过程并不简单,“学校领导说,你瞎搞啊,一个学期里转过去又转回来。当时都是我自己跑的,家里不太支持。对一个学生来说,突然要跟学校那么多人打交道是挺大的锻炼,跟谁你都得说好话。”但他却得出一个结论:有的事情,想折腾是可以折腾出来的,即使看上去很不容易。
可惜,这次折腾没折腾出什么,光通讯项目没有融到钱。
回过头来看,陈一舟觉得自己当时不该离开中国互联网主战场。“可以重来的话就一直待在中国,好好想一想什么商业模式最好。或者在搜狐好好干一阵,帮着老张把公司搞好一点,对人家有一个交代。当时我心高气傲嘛,觉得ChinaRen干得不错呀,没做成功只是运气不好,急着要证明自己。”
其实他也没离开多久。2002年,杨宁和周云帆一同创建空中网,陈一舟手里的搜狐股票也开始升值。“我心说一定有事情发生,就回了一趟国,发现大家都在做SP(无线增值服务),SP做得越早,股票涨得越快。我想这是个机会,马上回来搞了个公司。”
新公司名为千橡互动,据说源于他在美国达拉斯住所旁的橡树林。陈一舟回忆,当时手机上最赚钱的是图片和铃声,他想做一个图铃eBay,让个人创造者做出各种图铃,然后卖给消费者,自己就做一个营销平台。“那段日子过得非常苦,每次公司没钱了就跑到美国去找钱,但根本融不到钱。”陈一舟断断续续卖完了搜狐的股票。“卖了以后买南非公司MIH的股票,当时腾讯还没有上市,但MIH是腾讯的大股东,有腾讯超过三分之一的股票。”这笔投资让陈一舟赚了三倍。“所以我投人人的钱大部分是靠腾讯赚的,这真是个笑话。”
不管怎么说,千橡毕竟活了下来,而且开始扩张。
人人,从大鸟到蜘蛛
据说,中国互联网的年轻创业者们现在需要面对三个问题:生、死、腾讯。其实,即便陈一舟这样的大佬级人物,也一直面对着同样的问题。最近这几年,陈一舟过得痛苦纠结。从2011年到2015年,人人公司的股价一路下滑,市值由71亿美元缩水到13亿美元,颓势几乎不可扭转。
“别看我们公司上市了,其实日子过得挺苦的,有点像原始人类刚从非洲大陆跑出来,生活的地方都是荒原,吃也吃不饱,喝也喝不饱。”制造出这片荒原的是腾讯,“微信几乎冲击到了所有的社交类产品,人人的日子当然也不好过。微信的主业不是社交,而是通讯,它抢的是三大运营商的地盘。通讯是硬需求,微信把这个需求满足得很好,留住了用户。在这个基础上,捎带着做了一个朋友圈,把社交搞起来了。”经过了几年时间,陈一舟才把这件事情琢磨透。
这和美国的情况不一样。美国人对即时通讯的需求没有中国人那么高,所以即时通讯应用很难一家独大。PC时代,美国有ICQ,有雅虎通,也有MSN。移动互联时代,从Facebook到Snapchat,美国的社交产品一直在更新。而在中国,PC时代就是QQ一统江湖。移动互联时代,微信又成了魔鬼终结者。
陈一舟说,“我一直在思考我们这只小蚂蚱怎么跳出来。要命的是,刚开始还不知道自己是蚂蚱,以为自己是大鸟,撞上了蜘蛛网肯定能挣脱出来。”
现在,他选择接受现实,“被蜘蛛网缠住了,你会使出各种招,试图挣脱出来。当你发现挣脱不出来时,你就应该主动变种
,变成一只小蜘蛛,然后就能从蜘蛛网里头跑出来了。我们做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变种前的挣扎。”
经历过这番挣扎,陈一舟反而坦然了。何必非要跟腾讯死磕。“人人原来的业务在微信边上,那是个黑洞,站它边上你就会被吸进去。那我不站在它边上好了,我改行好了。”
他说自己在归零,准备重新出发。“我没有任何心理包袱。我觉得如果到50岁我还在不断归零的话就有问题了,那说明我不行啊,我很可能会考虑放弃。现在还没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