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知蜜读552】2017/06/19星期一 荐书蜜友：云中城
文：小雅玛麻
亲爱的宝贝，这是妈妈写给你的第一封信。虽然你现在还不识字，也不会懂这么深奥的内容。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妈妈想要告诉你的这些道理。妈妈也很乐意以这个方式，向你讲述作为你的妈妈，我的体验和期望。
作为父母，从打算孕育一个孩子的那一刻起，或多或少都对孩子的未来有过幻想。我和你的爸爸也不例外。但在和你描述这些幻想之前，妈妈想和你讲述一下妈妈的故事，你的姥姥的故事，以及妈妈的姥姥的故事。
妈妈从来没有见过妈妈的姥姥。她不到五十岁就去世了。只活了四十多年的她，生了十个孩子。九个女儿和一个儿子。直到去世的前一年，她仍然在生孩子。直到生出一个男孩，她才终于觉得死可瞑目，没有愧对几代单传的婆家。
妈妈无法想象，在物质条件本就极度贫乏的年代，还在不断地怀孕、分娩、养育孩子、劳作，姥姥度过了怎样艰辛的一生。你可能更加无法想象，在那个时代，在中国的山村里，始终没有男孩这件事，让妈妈的姥爷和姥姥以及她们的女儿们，经受了多少嘲讽，经历了多少担忧和失望。而在他们的时代，这绝不会是一个孤立的事件，有太多女人，如此疲惫不堪地血流不止地度过了一生。
这是妈妈的姥姥。你的姥姥呢，经历过那样的童年和青少年，她和她的兄妹们一样，血液里天然地流淌着对生育男孩的渴望和对生育女儿的恐惧。
姥姥只生了你的妈妈和舅舅两个孩子。但你或许不知道，你有一个未曾谋面的小姨。她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被姥姥流产掉了。为什么呢？就因为是女孩。所以，在科技迅速发展而人的观念没有随之更新的情况下，通过B超流掉一个女婴，这件事简直无可厚非，甚至可称是科技带来的福利，尤其对于你的姥姥看来，因为总算不用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养孩子了；而是可以有预见性地选择自己想要的性别，从而避免了面临以何种方式“处理掉”不受欢迎的孩子的道德困境。
这种逻辑在今天听起来很可怕，但在当时，绝对不是只有一个家庭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这也并不是某一个人甚至某一群人的恶，而是这个古老而庞大的国度在缓慢迈向现代化的路途中所划破的伤口上掉下来的血痂。
妈妈小时候，健康、聪明、有活力、反应快、记忆力好、有礼貌，很得一家人的喜欢。然而，疼爱归疼爱，仍是有遗憾。妈妈在学前班的近百个孩子里考到了第一名。看着奖状和大红花，姥姥也很高兴，但仍然说，这要是个男孩就好了。这一句话，在之后十多年里，妈妈N次听到过，内心翻江倒海，最终面无表情。
妈妈曾无数次自问：身为女孩，有什么错？有什么不好？妈妈也曾经质问姥姥：为什么你一定要生男孩？女孩哪里不如男孩？为什么我和弟弟都是你的孩子，他就是你期待的，我就不是？难道看一个孩子不是看ta的品格秉性，而是看ta的性别？为什么？凭什么？我不服！
就这样，妈妈带着这些不服气，一路读到了硕士，又选择了出国工作和生活。这一离开，就是十年。
这些沉重灰暗的记忆，是属于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妈妈的过去。而你，我的宝贝，你生于2015年的盛夏，欧洲的阳光，灿烂得晃人眼。
你很幸运，你的爸爸妈妈，你的爷爷奶奶，都特别特别爱你。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妈妈说：可惜是个女孩。也没有任何人要求妈妈，再生一个吧！他们都觉得有你，就很好很好了。爸爸和妈妈还没有想好，是不是只要你一个孩子，但将来如果真的再生一个，也是希望给你添加一个小伙伴，希望你不孤单，而不是觉得你不够好。
或许，你也不仅仅是幸运。因为妈妈很早就决定了，绝对不会和一个从轻视女性的家庭里出来的男人结婚生孩子。不论将来是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绝不会把我的孩子置于这种畸形的环境。妈妈深知，有这种思想的家庭，很难养出阳光自信的女孩，也很难养出有教养的尊重女性的男孩子。从长远来看，这种畸形思想对男孩子的性格塑造和婚恋幸福的负面影响甚至更为深远，对亲子关系和手足之情的破坏力更是巨大。
姥姥以及很多与她同时代的人，都不知道，或者选择性地看不到，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有女性和男性一样当总统，做科学家，拿诺贝尔奖；在我们身边，早就有女孩子拿着比大部分男生更耀眼的学历履历和薪水，表现出比男孩更优秀的品质和能力；早就有人写出了《第二性》这样的女权巨著；早就有人冷静而理智地说：我们并非生来就是女人，我们是后天变成的。
是的，我们并非生来就是女人。我们也并非生来就是弱者。
我不知道一个女孩在一生中，她会听到周围的人说多少次下列话语：
这要是个男孩就好了！
你的妈妈生了弟弟，该不喜欢你了吧？
这不是女孩玩的玩具！／这不是女生该做的事！
女孩学的数学够买菜就好了！
一个女孩读那么多书干嘛？小心读傻了！
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女孩子不用太聪明太能干，太聪明没有男人喜欢的。
嫁不出去就惨了！
女孩过了x岁就要贬值了！
女人结了婚不就得以家庭为主吗？
女人只有要当母亲才是完满的。
女性本弱，为母则刚。
生了女孩儿啊，没关系，现在可以要二胎啊。
女人离过一次婚还有什么可挑挑拣拣的？
......
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就被这些话吓到了，听进去了，麻木了，以为这就是现实？以为被这样对待是合理的正当的？又有多少女孩对此不以为然据理力争找到了自己的活法？
妈妈很幸运地属于后者。年少时的妈妈只是懵懂地向姥姥发问。经过这么多年，虽然不敢说已经找到了答案，但也对这个问题看得越来越清晰。妈妈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来向你解释，为什么是这样？怎样面对这种状况？
在人类社会漫长的发展历程里，因为对强壮劳动力的需求，人们渐渐形成了以男人为主的父系社会。男性为了确保女性充分地奉献生育功能，又确立了这一整套让其依附于男性的社会规则，使女人处于“离开男人的庇护就万事艰难”的境地。所谓的“三从四德”就是这样的例子。在漫长的岁月里，女性没有工作的权利，没有继承父母遗产的权利，没有让孩子继承自己姓氏的权利。
直到人类进入现代社会，由于科技的发展，男女的体能差异带来的生产效率的差别逐步缩小。经过很多人的斗争，大多数国家的女性拥有了和男性同等的工作权利。但即使在二十年前，一个家庭没有男人，也是艰难的。重体力活没有人干，一袋大米就足够一对孤儿寡母为难。
短短的二十年后，这件状况就改变了。我们有了快递，外送，物业，搬家公司，等等服务行业。女人不再像从前那样依赖男人了。除此之外，在西方发达国家，还有非常普遍的精子库和养老机构。生育和养老这两大重担，也不必再单独倚重于男性了。
一个女性，除非自愿，完全可以独立于男性，在这个社会中生存下去。婚姻不再是必须。晚婚和不婚不再可耻。同性婚姻也已经被接受。男性的诸多优势和主导地位在渐渐失去。女性经过一代代人的斗争，取得了比之前更好的地位和生存环境。
这就是科技发展、社会分工的细化以及社会机构职能的增强带给我们的福利。
这些事情，或早或晚，会慢慢发生在我们的国家。除非，我们什么都不做。
妈妈给你讲这些历史，不是希望你去愤恨，去埋怨，而是希望你学会理解他人的处境，希望你懂得，那是个人在一个封闭保守的大环境里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所做出的选择。
妈妈也希望你能看到，一代人的处境都比上一代人更好。但这种变化不是白来的，是靠很多有觉悟的人斗争来的。应该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一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女孩必然是受害者。但与此同时，男人也不能幸免。他们失去了与更独立更美好的女性以一种更和谐的方式去相处、去相爱、做伴侣、做夫妻、做父女、做同学和同事的机会。
亲爱的宝贝，你是妈妈期盼已久的孩子，你甚至比妈妈想像的更加美好。如果说妈妈曾与那些思想桎梏做过斗争，那么你，是完完全全生长在充满自由和爱的土地上。即使时至今日，这个世界并没有实现真正的男女平等，妈妈仍想告诉你：
真正美好的品质是不分性别的。
那些普遍认为男性才拥有的特点，女性同样可以拥有。比如：聪明、勇敢、坚韧、强大、能干、责任感、进取心、创新思维。
而那些单独为女性设置的形容词，你都可以不必理会，例如：温顺、乖巧、柔弱、听话、贤惠、牺牲精神、等等。
妈妈希望你拥有既自主又自律的品格，不拘于性别和年龄的条框，不惧于传统习俗预设的枷锁，最大限度地发挥自己的智慧和勤奋，去发光、去发热、去绽放、去闪耀，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去赢得丰富和温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