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记

学校偏郊区，远离市中心，远离一切喧嚣热闹的活动场所，所以公交车是连接广大孤苦学子与外界唯一的最便捷的交通工具。

打的太奢侈，路程太远，少则十几块，多则三四十。

于是每到放假的日子，车站都挤满了衣着光鲜、青春靓丽的男男女女，大多三五成群，最少也是两人相伴，少有独自一人。

我常常在那群人中，可也常常一人上车。

808,15,68，Brt3是我最熟悉的公交。808去万达或蓝天，15,68，BRT3都是去世贸，我上班的地方。

我坐过早班公交，也坐过最晚的一班公交。

早上6点35分的15路着实让我喜欢不起来，一车子的初中生总是让我陷入对往事的回忆。

十年前的我也是初中生，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床，刷牙洗脸，匆匆忙忙赶到村东头，那里有一大群人在等我，黑漆漆的夜里，手电筒里昏黄的光束真温暖啊。

“怎么这么慢啊？”

“嘿嘿，睡过头了，我妈忘了喊我。”

“好吧好吧，明天早一点啊。”

…………

五点半蒙蒙亮的清晨，一大帮人，几束微光在路上闪着，偶尔射向远处，再远方是一片朗朗读书声，十年前，我们是小镇上起的最早的人，也是最快乐的人。

站在那一群中学生中间，让我惶恐，不安，无奈，甚至是自卑。我是那样格格不入，也是那样孤独，突兀的站着。

偶有几双眼睛打量着我，我只能躲着，看地上，或是看窗外。

一路躲躲藏藏又小心翼翼，待他们下车，我才整理好自己，坐在位子上，脑子里开始白日做梦，想未来的某个时刻，自己也许飞黄腾达，在这个城市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有大大的书房，大大的床。那时候，因那群初中生带来的阴霾似乎一扫而光，心底有淡淡的希望破土而出，似要生根发芽。

然而我的一天就在这样的孤独与希冀中开始，而一切都是因为那班公交车。

我经常会在公交车上哭，右手边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应该见过我哭时候的丑模样。

眼泪从眼眶里缓缓流出，从脸颊滑落，滴在卫衣上、衬衫上或是怀里的书包上。厚厚的镜片挡住，竟也不怕别人的目光。公交上颇为响亮的广播声，透过窗户而来的呼呼风声，三言两语的交谈声或是手机里传来的歌声或视频声，这一车的喧嚣嘈杂，谁会听见我的哭泣声，又有谁会在意这细如蚊声的啜泣声？辞职回来的那天，傍晚七点的15路，又是15路。

右手边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上去，顿时像失了魂的人。一瞬间，所有的委屈与无奈都从眼睛里喷涌而出，那样决绝且热烈，眼泪一颗一颗滴落，衣服上的一个斑点晕染成一团水渍，公交电视上的广告声都有点压不住了，旁边有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几暼询问的眼光投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投在那一团阴影里。

片刻之后，所有的目光都消失了，车依旧往前开，有人上有人下。我依旧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掩面痛哭，无人知晓，可也无需人知晓。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哭是每个人拥有的最小的权利，请你坦荡的拥有并且热烈的行使它，没人会觉得你吵闹。

我这四年的开心与快乐，痛苦或埋怨，甚至是无奈和不堪，或多或少都在这一路的公交车上闪现。我不知道我还会坐多久，也不知道下次会是因为什么在痛哭或大笑，我既害怕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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