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观星
不能好好交流？他的困扰又何尝不是她的？他们之间还未找到熟悉彼此的方式……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总是在刚刚有所进展时，又被突然隔开。
她盈盈的大眼中满是无措和挣扎，小心翼翼地守着本分，不敢越矩。她怕他，他感觉的到，所以，他努力地想要她了解他，接受他，爱上他……是的，爱他！
夜空逐渐呈现出墨蓝色，喧嚣逐渐散去，人也越来越少，在海边宽阔处，仰望星空，星河灿烂，繁星闪烁，仿佛诉说着凄美的故事和悠远的传说。
纪以宸牵起初心的手，温柔道：“小时候，父亲常常带我去观星，指给我看星座。今夜的星河格外灿烂，来，陪我找找北斗七星吧，就是看上去像个勺子形状的。”
初心随着他一起抬头，寻找最亮的那一颗。
“那颗是不是？”初心很快找到。
“不对，北斗星应该在北面，那个看上去也不是很亮，肯定不是。”
“嗯……那颗是不是？在北面，快看！”
“不对，那是北极星，天空中最亮的星。不过北斗七星离它不远了。”北极星永远处在最北方，而北斗七星是在绕着北极星自东向西而转，这就是所谓的“斗转星移”。
“这颗一定是了，你看，有七颗星，连起来像一把舀酒的勺子。”初心难得展现出小女孩的兴奋雀跃。
纪以宸也笑了，“嗯，对了，我的初心还是很聪明的嘛！”
初心无语，看向他，这是否表示，现在他的心情还不错？和他相处的时间越久越易发现，他的心思虽然难测，但只要她不刻意激怒他，他都会温柔体贴地待她，很多时候，是自己太过矫情任性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习惯揣度他的心意，试探他的喜怒。
随着初心手指的方向，两人一起仰望星辰，纪以宸低头对初心道：“从小我就听到一些有关星星的传说，比如北斗七星可以为迷路的人指引方向什么的。初心，你听说过大熊座和小熊座的传说么？”
初心摇摇头，安静地听他讲述。气氛渐渐不似刚才的轻松，两人都不禁陷入一种淡淡的哀伤情绪……
纪以宸缓缓坐在沙滩上，初心坐在他的长腿上被他拥入怀中，一切是那么的静谧美好。纪以宸目视辽阔的海面，目光疏离，神情淡然，语气温和。一改平日里的邪魅狂狷，像极了童话里的温情王子，气度高贵，自成一派风华。初心难得看到他如此感性，像极了古罗马俊美的男神，致命但吸引人。暗暗思忖，难怪那个千金小姐这么迷恋他，他的确是有这个资本让人为他痴迷倾心的。
“一只熊猫生下一只小熊猫，不巧一日小熊猫被猎人捉住，大熊猫拼死从猎人手中换回了小熊猫。小熊猫并未独自离开，他为了救妈妈跟着猎人，却迷了路。他越是拼命寻找越是找不到，夜晚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妈妈告诉他自己已经被猎人杀害。小熊猫伤心不已，日夜哭泣。天神受到母爱的感动，将熊猫妈妈化为星座，指引小熊猫回家，这就是大熊座。所以北斗星可以指引方向就是这个缘由。后来小熊猫死后为和妈妈团聚，化为小熊星座。还有个希腊传说，大概意思和这个差不多吧！也是妈妈为孩子指引回家道路的故事。”纪以宸娓娓道来。
夜风袭来，初春的海风夹杂着一阵阵寒意，纪以宸将大衣包裹住两人，道：“我讲这个传说给你听，是想告诉你一件我从未轻易对人诉说的事，有关我身世的事。连行风、冉航他们都不十分清楚。”
未等初心接话，继续说道：“当年，我的母亲知晓父亲意外身故的秘密，她并不惧怕死亡，却害怕那人也对我下手，在整日的忧思惊恐中终于陷入疯狂，被他们送去精神专科医院附属疗养院。那人以为再无人知道这个秘密，才放下心来，也让我苟活到今日。”
初心不禁瑟缩，原来，他也有一段凄惨可怜的过往，年少时就失去了父亲，母亲神智不清，他是如何熬过来的？以为他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傲视天下，谁知经历苦痛也不比自己少。
“那么你是如何得知这个‘秘密’的？”她的心中有怜悯也有疑问。
纪以宸犹豫着该不该接下来告诉他，这里面的阴谋和圈套一个套着一个，当年他查到此处时都颇为震惊和不信。一个父亲如何能对亲生儿子下毒手，一个可怜女人如何被逼疯狂，一个无辜友人如何惨死，这一切的一切，背后隐藏着多么巨大的贪婪、野心、阴毒。
“那年，我碰巧听到了纪兆祥，也就是我叔叔和他手下人的谈话，才知道父亲的死并非是意外，而是那人渐渐发现对我父亲已失去控制，才吩咐纪兆祥找人下的手。我的草包叔叔像是他的影子，唯其命是从，可却没有半点他的精明老辣。他们绝不会想到我到阳台去捡拾母亲的衣物，本来我就对父亲的死感到十分蹊跷，等他们离开后我就去求证。”他很少称呼纪兆祥叔叔，心里面也无半点亲人的尊重和爱戴，在人前不得已的称呼也只是做做样 子。
纪以宸的眼中逐渐闪现出阴冷蛰猛的情绪，他不愿去回忆那段残忍不堪的岁月。表面上的风光掩盖不了内心的恐惧，一时间他失去了父亲，母亲又病重，身边没有可信的人，时时活在危险之中。纪家对于他而言如同地狱般恐怖，但，他又必须要表示出友好和信任，仿佛一切都不知情，毫无戒心地接受纪晟尧的摆布。他必须成长和坚强，也就是在那时，他不会真心的笑了。他的心，冷硬如磐石。
从未想，他背负的如此多，从未想，他承受的如此重……
隐隐的，她的心中有心疼、有叹息，更甚的，有了同仇敌忾的情绪。她想知道，究竟是谁让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破败致此。
初心惊出一身冷汗，她战战兢兢地问道：“你说的那人是？难到……是他？”
他极其困难地吐出冰冷的字句：“这个秘密就是：我的父亲被爷爷杀死……那一日天气格外阴霾，父亲驾车送母亲去机场，转弯时车子突然失控，撞向路中间的隔离带……父亲重伤不治，母亲只受了轻伤。我猜，父亲临死之前一定和母亲交待了什么，不然母亲不会在清醒时写信给朋友。我在听到叔叔的谈话后，又想到母亲经常叨念的那个名字，暗自派人查了他的资料和行踪。我偷偷去找过母亲的那位朋友，谁知那位朋友竟也不幸车祸离世。线索到这里看上去都断了，可是，老天有有眼，他们做事不够漂亮，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我通过渠道，得到了父亲生前留下的银行保险箱的钥匙，最终掌握了一些他们必须要对我父亲下毒手的理由。”
初心一瞬惊呆了，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简直是个魔鬼！竟然可以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的儿子，虎毒不食子啊！
一个令纪以宸如此忌惮仇恨的人，一个嗜血残忍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她的抬头看向他，那温柔的，楚楚动人的眼波中，不再是清冷自持，是否，还闪动出一丝丝的爱意疼惜？
“那……后来，你又去求证了么？”
“是的，我根据保险箱里留下的一些文件、录音，形成了相关的证据链。只差最后一步的求证，后来，我去医院看过母亲的那位友人。在他的衬衫处找到了一个U盘，最终完成了我的证实。”
说到这里，纪以宸犹豫了，她与他之间，其实早在八年前就已命定。把一切合盘托出，她会怎么想？该不该现在告诉她？她是否能接受？如果她发现他的目的也不那么单纯，会不会对他心生怨恨？是不是说的太多了，也太早了？此刻，在他没有把握让她爱上自己时就告诉她真相会不会太过冒险？不！他承担不起失去她的后果，不如……再缓一缓吧，反正他是会告诉她的，不是吗？
“你妈妈后来怎么样了？”
“她死了，于5年前死在医院里，死于肾脏衰竭，之前她每天要服用大剂量的精神类药物，对身体的伤害极大。这都怪我，没有能力照顾好她，没有尽快将她接出疯人院。我当时想到了隐忍，却忘了母亲更加的无助。”纪以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这一生，最不能原谅的就是自己这一次的错误思量，他想的是母亲已经对他们毫无威胁，岂料那些人竟然龌龊至此。对此，他不仅怨恨他们的狠毒，更加怨恨自己当时的侥幸心理。
初心明白了，原来，他们都失去了最爱的亲人。他的性格多变难测是因为他曾时刻活在阴谋和危险之中，这和自己生性淡漠一样，都需要强大的伪装来保护自己。原来，他也不是童话里高贵不可侵犯的王子，他也有着这么悲惨不幸的过往。原来，他与她看似如云泥的二人，却也竟有了相似之处。
初心不自觉地握住他的手，感受他的冰冷和颤抖，传递她的温暖和情意。纪以宸反握住她，紧紧搂在怀中，两个人在冷风中相互依偎，相拥取暖。
他裹住的岂止是一具冰冷的身躯，更有那无依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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