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嗜书如命的人不再看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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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书如命


初夏的风吹过杨树林,树叶哗啦啦作响。“孔乙己”身披黑色外衣,趿拉着鞋子,慢悠悠地走在杨树林旁边。头发花白,目光呆滞。

“孔乙己”老了,真的老了。

“孔乙己”年轻时有两大爱好:逗女娃娃和看书。

“孔乙己”年轻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在我耳边响起:“这是谁家的女娃娃,长的真好看,来,让叔亲一口!”女娃娃看到他笑眯眯地向自己走来,知道被逮到了定会被他浓密的胡子扎。吓的扭头就跑,还哇哇大哭,手里握着的小玩意或者吃食啥时候丢掉了都不知道。

坐在门口做布鞋的母亲看见了,把娃娃紧紧地护在怀里,瞪着眼骂到:“不要脸的,吓我娃干啥?喜欢女娃回家和你老婆生去,别老吓我娃!”

“孔乙己”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我老婆老了,生不出来了。我就喜欢女娃娃,真招人希罕。”母亲们看到他手里又拿本说:“这又是偷的谁家的书?”“孔乙己”眯着眼瞅了瞅书回头嘿嘿地笑说:“刚拿来还没看呢,呐,给娃娃看吧。”母亲执意不要说是偷来的,女娃娃却一把夺了过去,如饥似渴地坐在门口读了起来。

这便是小的时候我和“孔乙己”的第一次相遇。以前我也见过他,但都不记得了,唯有这次记的清楚。

那时候我上小学二年级,连蒙带猜的也能读完一本书。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见到书就读。那时候农村人的温饱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能有学上就不错了,根本没有条件去买课外书。可是这样也挡不住我对书的欲望。旧报纸,过了不知多少期的杂志,和犯着黄渍的老书,都是我喜欢的。只要被我捞到了,就不会放过。就像沙漠里的旅人看到了水源,两眼放光,兴奋无比。

从那以后,我看的书大多都是“孔乙己”带给我的。因为他爱看书,不爱干活,又邋里邋遢的就像落魄的“孔乙己”,大家就叫他“孔乙己”了,他的真名倒都给忘了。他真的是奢书如命,家里有好多旧书。他经常双手交叠放在后腰上,手里捏本书,眯着眼,趿拉着鞋在村子里溜达。

见到小女娃娃就假装要亲女娃娃,追着娃娃们笑眯眯地说:“小女娃娃真好看,来来来,让叔亲一个!”女娃娃们吓的满村子的躲。有跑的慢的被抓住了,他就用他浓密的胡子扎女娃娃的脸。女娃娃连吓带痒的就哭了。这时也把孩子妈给吵出来了,女人们怒骂着他老不正经的,乱耍流氓。他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地说:“女娃娃就是好,比男娃娃强。我那三个小子要是女娃娃就好了!”

闹够了,他就坐在人堆里专心看他的书。如果有故事,他就边看边讲。如果是实用的医书或者偏方,他就会大声念让大家记下来。有人真的拿笔记着,有人则不屑的撇着嘴。有人起哄说:“‘孔乙己’你看了那么多医书会看病吗?”他说:“会啊,小病我还能给你开药方呢!”接着又说,“前几天永辉家老婆肚子疼还是我给治好的呢!不信你可以去他打听一下。”那人又说,“那你说说是怎么治好的?”

“孔乙己”把书合上,眯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把身子调整的板正,认真说到:“我敲了敲那女人的肚子,发出是像敲鼓一样的‘嘭嘭声’。根据医书上说的判断,她这是入了凉气。我就让永辉把海盐用铁锅炒热,用纱布包起来,趁热放到女人肚皮上轻轻地揉搓。一袋烟的工夫那女人接连放了几个响屁,肚子就不疼了。”

有人说:“就这么简单?”

“孔乙己”严肃地说:“别看简单,揉搓还是有讲究的!”

有人猥琐地笑着说:“你没给永辉老婆揉揉?”

“孔乙己”偏着头认真地说:“是我给揉的。揉也是有学问的,不是随便就能揉的!”说完不屑地望了一眼人群,好像自己真的就是医生。

“永辉老婆肚皮白不?光溜不?”问的人不依不饶。

“哎,你个坏怂!我是给人治病呢,胡说啥呢?”

看着平时蔫不拉几的“孔乙己”急的提高了嗓门,睁大了时常眯着的一线眼,大伙哈哈哈地笑了。

“孔乙己”爱看书,可从来不买书。他手里的书都是从别人家里顺出来的,说难听点就是偷来的。有的时候就明目张胆地拿,管你同不同意,家里有没有人。只要是书,小人书,旧杂志,报纸,甚至学生的课本,他看到了就会举到离眼睛半拳远的距离,眯着眼睛,如饥似渴地读起来。

“孔乙己”眼睛之所以眯着看人看书,是因为他眼睛近视。又没钱配眼镜,日子久了就养成眯眼的习惯了。

长贵媳妇是个快嘴,看到了就嘲笑他,“再看书眼睛就要瞎喽!”“孔乙己”眼也不离书说:“不看书,生活有啥意思!”

长贵媳妇讽刺到:“看书能当饭吃?有那工夫还不如去地里多干点活,看你家地里的草长的都比你高了!”

“孔乙己”还是眼不离书,“活也要干!书也要看!你懂啥呀?”说着站起身拿着书就打算出门。

长贵媳妇又喊了,“我娃的课本你放下,啥书你都拿!”

“孔乙己”哦了一声说:“我先看会,晚上给你送过来!”

长贵媳妇生气地说:“书到你手还能给还回来?别拿我娃课本,娃上学要用呢!”

“孔乙己”这才把书从脸前移开,恋恋不舍地放到桌子上,边走边说:“还没看完呢!”

有的时候,他去别人家,看到桌子上放书了,直接拿着书就出了门。当别人发现后,他就没影了,桌子上的书也一起消失了。被人碰到了,骂他是贼。他笑眯眯地说:“偷书怎么就成贼了,我又没偷你家钱和粮?”如果这时候正好手里捏本书,就会说:“喏,还你一本,小气!”他倒是说的理直气壮。

这样子的“孔乙己”越来越不招人待见。他去别人家串门,从窗户里看到他来了就赶紧把家里的书都收起来,不让他看到,就像防贼一样。

他倒不在乎,别人家里找不到书了,他就去学校找老师要,去大队部找领导要。最后能抱回一大堆学生课本,旧报纸,党政资料。

村人笑话他,“孔乙己”你这是打算考大学呀?

“孔乙己”笑眯眯地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跟你们这帮没文化的说不清!”

他的这翻言论又招来一阵哄笑声,大家都笑骂他魔怔了。三个儿子两个都是光棍他也不着急,整天看书看书,有个屁的用!

“孔乙己”说了,“我把他们养大就不错了,媳妇自个想办法。唉,我这命,要都是三个女娃娃就好了,还是女娃娃好啊!”说完一阵遗憾的感叹。

儿子们看到这个活爹是指不上了,只好自己想办法。老大和自己恋爱多年的女同学旅行结了婚,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裸婚。老三给别人家做了上门女婿。老二也娶了个死了男人带着个娃的二婚女人,过起了两头都走的日子。

“孔乙己”的老婆是个脑筋有一点问题的女人,吃饱饭啥事都不管。没心可操的“孔乙己”就真的悠闲的只剩下看书了。

这样日夜钻在书的世界里,“孔乙己”可算是废寝忘食,目空一切了。几年后却生了一场大病了,病到炕头没人管。三个儿子你推我我推你,没人出钱给他看病。

“孔乙己”躺在炕头,老泪纵横,“生儿子有啥用啊?要是生女娃娃多好啊!唉,我这命!”

在村干部的调解下,三个儿子凑钱把“孔乙己”送进了医院。可住院后没有一个儿子愿意留下来陪床,都推托说,家里忙,没时间。没办法,只好让“孔乙己”脑子有点毛病的老伴去医院,手忙脚乱地伺候着。

出院后,“孔乙己”不看书了,人堆也不去了,时常趿拉着鞋在村子边的杨树林里溜达,沉默不语。

过路的人看到“孔乙己”问到,“怎么不看书了,跑这来溜达?”

“孔乙己”答:“老了,眼花了,看不清字了!”

一生爱奢书如命的“孔乙己”最终还是放下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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