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肉蒲团》之孤峰长老

    一部劝世的小说中总会有几个超然于世的人物,他们洞彻世间迷乱,挽回世道人心,引人脱离苦海,至极乐之地。《红楼梦》中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是这类人物,《肉蒲团》中孤峰长老亦是这类人物。

    同其他小说一般,这类圣人式的人物多出现在开头和结尾之处,孤峰长老在《肉蒲团》第二回出场后再见已是末回结束之时。此处之所以细说孤峰,除了他在全书中所扮演的圣人角色外还在于他的针砭之言超世之语。

    学佛者念经吃斋,悟道参禅,募缘、讲经、住名山三事本为平常,几成定则,可孤峰长老却有三戒:“不募缘、不讲经、不住名山”。不募缘,乃因“学佛之事,大抵要从苦行入门,须不住的要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使得“饥寒之意日迫,淫欲之念不生”如此,“秽浊自去,清静自来,久之,自然成佛,连经也不必念,咒也不必持也。”;不讲经,只因佛经上的言语都是菩萨说的,其中精义只有菩萨才能说的出来,“其余俗口讲经,犹如痴人说梦,经一番解释,多一番支离”,孤峰长老不讲经,乃“知愚守拙”,不求成为菩萨的功臣,只求免于成了菩萨的罪人;至于不住名山,则更可见孤峰长老的过人之处,“修行之人,须不见可欲,使心不乱”,而“天下可欲之事,不独在声色货利之中,就是适体之清风、娱情之皓月、悦耳之禽鸟、可口之微蕨,一切可爱可恋,使人低徊不能去者,皆是可欲。”而住名山自有“山灵水怪引我寻诗,使人不忘当年笔墨;月姊风姨,搅人入定,使我坐不安子夜蒲团。”且名山名刹,烧香的女子不尽,“随喜的仕宦”不穷,使学道之人情根难尽,孤峰长老“撇了名刹来住荒山,不过要使耳目之前,无可粘带的意思。”

  《肉蒲团》中有孤峰长老的“三戒”之语即可使得此书免于归入污秽末流之列,这番深刻的议论非凡夫俗子,市井小人可妄为。苦行之人少见可欲,少见可欲,六根自然清静,六根清静则佛法可见。孤峰长老不募缘,“耕田而食,汲泉而饮”,有苦行之志,得苦修之法,对佛经的理解也高于常人,不妄自菲薄,对佛经做出俗解,确算得一高僧。如果对三戒的议论仅止于此,《肉蒲团》也难有十分的过人之处,不住名山中对于“可欲之物”的议论则促成了这一转变。世人对追逐名利的批评多侧重逐利,却忘了追名之人也是为欲所缚之人。不仅如此,山间清风,江上明月都是可欲之物,如若君心不定,一切外物都是可欲之物,一切情景都成世俗幻境。窃以为孤峰长老对可欲之物的议论同宋常星对 “不见可欲,使民不乱。” (《道德经》三章)一句的注解有异曲同工之妙,揭示世人所陷入的某种虚无和自我陶醉。(“世俗之幻境,可欲虽多,若能洞见无碍,此心空空洞洞,不见于物,惟见于道,既无一物之可见,岂有一物之可欲乎?既无一物之可欲,心君自然泰定,幻缘岂能摇动?”(《老子传真》P21))。

  对孤峰长老“三戒”的议论到此或可暂时作结,结尾处当说说《肉蒲团》情节设置的巧妙,前文介绍孤峰长老的过人之处,想必是得道高僧无疑,但就是此高僧面对志于淫乐的未央生也束手无策,最后“只得用个半放半收之法”,教未央生“娶了佳人之后从肉蒲团上”参禅。再“裁半幅笺纸,提起笔来,写五言四句的一首偈。道:请抛皮布袋,去坐肉蒲团;须及生时悔,休嗟已盖棺。”于《肉蒲团》一书,此偈语或可做点睛之笔,孤峰长老劝诫未央生不得,只能无奈地让他去经历那淫乱之事,尝尽淫乱之苦,待其苦海浮沉后再皈依佛门。

    世人或皆未央生,于种种可欲之处自寻烦恼,可又似罪也未央生,幸也未央生,自寻烦恼处“自悟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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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引文若无特别说明,皆引自《肉蒲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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