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何以为家——惟愿每一个孩子都可以被温柔相待

Capernaum “迦百农”，是《圣经》里的地名，位于黎巴嫩，耶稣在这里发迹又将它诅咒，不是为了将它灭亡，而是为了让它悔改。在阿拉伯语中是“混乱无序之地”的意思，正如《何以为家》里表达的那样，混乱无序，对那些孩子而言宛如人间地狱。

影片开头，看着12岁的小男孩赞因跟一群孩子在街头拿着用各式木块、瓶子自制的枪炮追逐、娴熟的轮流吸烟吞云吐雾之时，我的心里就已经如置铅块。

一个不到12岁的少年，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却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称的沉着、老练，沉重的生活压得他毫无孩子的模样。没有出生证明不知道具体的年纪，既不能上学也不能就医。作为目前家中的长子，在房东的杂货店里打工，每天拖着比自己还要大的燃气罐挨家挨户的上门安装，还要负责拿着假处方采购制毒的药物，带着一群弟妹上街卖甜菜汁，没有床没有枕头，一大群孩子挤成一堆睡在一起。

他的父母，是名副其实的寄生虫，只负责生不负责养。对他们而言，女儿就是摇钱树，只要来了初潮具备了生育能力，就可以把她卖掉以换取可以住得更久的房子或是几只鸡，还美其名曰是为了让女儿过上好日子。而儿子，就是赚钱工具，负责干活负责养家，就连同意他想要上学的请求，也是为了可以从学校带回来无数家里需要的物资。作为父母，他们所做的，就是不断的为了满足欲望而不断的生而不养，反正是大的带小的，指着孩子去偷去乞讨去打工，自己在家中无所事事，对孩子动辄拳打脚踢，最温柔的表达就是“滚开，杂种”。在11岁的女儿因为怀孕大出血死掉以后，居然会认为自己的再度怀孕是真主给的补偿，拿走了一个再给回一个……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有哪里做错了，因为他们也是这般的长大，他们也认为自己每天像奴隶一般辛苦，所以，在他们的认知里，旁人哪有资格去指责他们？！面对这样冷血的父母，才会有法庭上的那一幕，赞因指控父母生了自己，希望他们不要再生了，希望无力抚养孩子的人都别再生了。

这部有着纪录片视角的电影，克制而冷静，与是枝裕和的《无人知晓》相比，它的背景更为宏大，战争、难民、人权、非法劳工……而落到小处，《无人知晓》是被父母遗弃的4个孩子，父母原本就不在身边，《何以为家》则是父母在位却缺席、失职，因而更为悲凉、沉重。

这部电影带给我最大的感触，并非赞因悲惨的生活，而是每次当事情刚刚开始有转机之时，马上就给他一个毁灭性的打击，无从翻身。

当他好不容易准备好行李、谈好车费，回家带妹妹萨哈准备出逃之时，却发现父母已将萨哈卖掉正要送走。试问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如何能够抵挡成年男子的拳打脚踢？

眼睁睁看着萨哈被带走的赞因愤而出走，在游乐场游荡几天之后，被埃塞俄比亚难民拉希尔收养，帮她照顾同样是非法出生的儿子约纳斯。不同肤色的3个人报团取暖暂时组成了一个温馨的小家，赞因把约纳斯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照料，年轻的拉希尔也给了他从未有过的母亲的温柔。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拉希尔却因为证件过期被抓了起来。苦等不见人寻人亦无果的赞因只好独自想办法抚养约纳斯。抢邻居小孩的滑板车、偷奶瓶、编谎言去换取奶粉和尿不湿……没有成人的教导和社会的帮助，一个孩子就这么平静而自然的努力承担照顾一个婴儿的责任。而一个孩子，又有什么谋生能力呢？断水断粮，走投无路之际，只好重操在父母身边即已熟识的技能——“特制饮料”，不同之处只在于他从来不让小约纳斯看到这一切，不让约纳斯这么早被肮脏的世界污染。

日子渐有起色，他却被锁在了第二个家门之外。一同被锁住的，还有拉希尔和他辛苦攒下的钱。这一次，真的很难再坚持了，束手无策的赞因，想要把约纳斯丢在街头却又不忍，不得已，去找了做假证的阿斯普罗，将约纳斯卖给了他。不住的抹泪不住的亲吻拥抱，终究还是得一步三回头的放下、离开。

从阿斯普罗那里看到希望、跑回家拿身份证明想要偷渡到瑞典的赞因，迎接他的却是母亲的拳打脚踢、父亲叫他滚蛋的威胁。拉扯之中，萨哈已经去世的消息彻底击垮了他，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和起伏之后，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当他拿起刀冲出门的那一刻，纵是再克制，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你看，生活是如此的残酷，每一次有了一点点渺茫的希望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船底已漏却还得面对一浪接一浪的惊涛骇浪。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完全不足以形容这种无边无际的绝望。每一次的努力、每一次的奋力对抗，换来的却是更大的、甚至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我对电影最后如此温情的结局，不是太能接受，太不真实，有些粉饰太平了。这个世界，哪有如此温暖，哪里配得上赞因如此帅气温暖的笑容。

但赞因值得被这样温柔对待。尽管生存条件如此恶劣，他的善良、担当始终都在，哪怕他不得已去偷去抢……，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因为父母的德不配位、因为要带着更小的孩子活下去。

就像是枝裕和的另一部电影《小偷家族》里质问的那样，生了孩子就自动成为父母了吗？这里的父母何尝不是一样的混账，甚至是更加混账。生而不养，让孩子们生活在人间地狱，像一堆腐烂的肉，像一坨被踩在脚底的狗屎……感受不到温情看不到希望，生而受苦，就是他们来到世界的目的和原因吗？

而这些，离我们并不是那么遥远。在我们的身边，其实也有着很多类似的孩子，区别只是没有战乱而已。但为人父母的不负责任，似乎却是世界大同。

惟愿赞因的笑容可以一直这样温暖。

惟愿每一个孩子，都可以被这个世界温柔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