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雨过后,院中的合欢树落了一地残花,枝头余花上沾着饱满的水珠,尤显娇嫩鲜艳。
一袭青色纱裙的少女仰着脑袋,黑溜溜的眼珠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合欢花,“3..2..”“你在做什么?”冷不丁冒出的声音着实吓了她一跳,手里捧着的花瓣抖落了大半。
她生气的转过脸,心里盘算着要好好数落那人一顿才好。可转念间,就消了气,眼前的人温和的冲她微笑着,白皙的面颊浮起病态的绯红,墨黑的眸子里像是揉进了一汪潭水,清亮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人生再美,怎如初见。怕也不过如此罢。
沈家公子沈怀安居然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别院,起初陆荀依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但听闻下人们的闲言碎语,她便明了了几分。
“听说那二公子身染异病,两三年了都没好呢”
“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反正离远点儿就是了”
……
想来沈怀安也是可怜,荀依原本只当是来长安城游玩,又为此事犹豫起来。坐在树下胡乱掰扯着花枝。
“你很喜欢这合欢花吗?日日都来看呢!”少年倚着门,看着她说。
“什么嘛!要不是因为你爹非要我医你,我才懒得在这晃呢…”她朝他撅了噘嘴,适才发觉此话有些伤人,声音渐弱。
“也对,谁会想陪着个病秧子呢。”他眼中掠过一丝落寞,正欲伸出身后的手,又顿了顿。
“不,不,不,”她连忙跑到他身旁绕手解释到,“其实,我很喜欢你…这的美景,而且,你挺好的。”话出口,心虚的望了他一眼,忽然瞟到他身后。
“什么东西?嘿嘿,让我看看”她笑着打量他。
“也没什么,只是你上次说很想念家乡的凤梨酥,我便托人买了些”他说的吞吐,递给她。
“原来如此”她开心的笑起来,“谢谢你啦!这个超好吃的…”
沈怀安看着她,眼中的温柔都快溢出来,心中的忐忑终于放下“你喜欢就好。”
半晌过后,他忽然饶有兴致的问“整日与我一起,就不怕你也染上这病?
“怕,当然怕”荀依一本正经的说,转而又莞尔一笑,“嘻嘻…怎么可能,怕的话我早走了”
或许是恰到好处的明媚阳光,衬得少女面颊柔和,嘴角的笑意烘得人心头一暖,她满脸的真挚实实烙在沈怀安心上。
从未有过的真切。
夕阳下,她快活的蹦来跳去,周身被镀上一层金光,耀眼夺目得很。
时不时扬起一捧捧花瓣,撒在空中,撒在地上,也撒在他身上,脸上还漾着灿烂的笑。他无奈的笑笑,细心的拂去她头顶肩上的花瓣,往日不曾想象的快乐,今日的他已然拥有。
她玩累了,便站定,仰着头看花。
“4..3..2..”“荀依,你为何总是念叨着一些数字?”他走到她身边,轻轻问道。“我在数两片花瓣错过的时间,擦肩而过只需短短几秒。”她转身望向他,没料到他离自己如此近,手忙脚乱的低头退后了一步,不觉间,双颊已是滚烫。
“哦,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她率先打破沉默。“什么问题?”
“你…可有喜欢的人”
清脆一语落地,四周更显静谧。只听见几声鸟鸣,零零落落的。
“我明白了”她突然抬头挤出一个笑,“我们苗疆以蛊闻名,你生的这般俊秀,以后病好了,不知要令多少女子痴迷,我为你下一味蛊,可好?”
“什么蛊?”瞧见她强颜欢笑的样子,他对自己生出几分怨恨。
可兑现不了的承诺,他怎敢许下。
“此蛊名为参商,施了蛊,你断不可朝三暮四。”
“嗯。”
不知不觉已进入深秋,合欢花早就谢了,花下笑盈盈的女子,也消失不见。
他比往日又清瘦了许多,已缠绵病榻多日。这几天,时常能梦到春日的合欢树,和久未谋面的她,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和从前般无忧无虑呢。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他迷迷糊糊的念叨着,“荀依…你当真以为我没有喜欢的人,怎么会…”绵绵无尽的思念纠缠着他,一寸一寸侵蚀着他的心。
原来一个人还能这般难受。
想到这里,他却笑出声来,不拖累她也好,如今这样也是最好的结局。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虚弱的身子吃力的颤动着,不久,便昏睡过去。
长安城一如既往的热闹。病愈后好几日,他才得空出来逛逛,一切对他来说,都是崭新的,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少了什么。
逛累了,便寻了间小茶馆,静坐在角落里。
不远处的说书人,津津有味的讲着:
“苗疆人善施蛊,传说有味蛊名为——参商”
“此蛊能让将死之人起死回生”说书人顿了顿,喝了口茶。
他皱起眉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想不起来一般,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
“说啊”“就是,就是,快讲啦”底下有人起哄。
说书人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不过,相传施了这种蛊的两个人,此生都不能相见,施蛊人死了,另一个人就活下来了。”
“重生之后,从前的记忆也随着施蛊人消失了,还真是一味绝情蛊啊!”
他猛然回过神,眼中不知不觉蓄满泪水,耳畔仿佛遥遥传来清脆几句“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