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蝶记•青虫》第九章 脱胎换骨1

  隧洞干涩,古壁坑洼,幽风骤起猛然钻进洞道,声似鬼哭狼嚎。立在地缝间的两枝火把火苗摇晃,腾腾飘掀,呼声作响。

  洞中二人腾起身拥张双臂护住火苗。待到风流过去才放下心来,重新坐卧在地。

  千叶呼了口气,细声说道:“师父一行人进村的当天已是深夜,见村子哨堡只有几个零星守卫,微觉诧异。亮明身份后,守卫倒也没有阻拦。进了村子发现挨家挨户,灯火通明大感意外。还以为自己来小蝶村的消息走露。”

  庄周笑道:“若在平日,村子怕是早已经关门闭户,黑灯瞎火。怪就怪那阿发肆意挑事,哗弄大伙。”

  千叶道:“师父和蝶武卫们骑着马兽绕着村道前行,走了几条路道,荒无人烟。”

  庄周手掌贴在火把上,两手擦蹭,悠然说道:“这倒是了!整村人都跑去看村长的热闹了,路上哪里找到人影呢。”

  千叶微微点头,说道:“不错!师父一行人马浩浩荡荡,显眼的很。本来很容易被发觉。无奈那天村长门外围满人群,人声鼎沸,喧哗吵杂,众人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师父寻着吵乱的方向,放蹄走去。等到师父一行人等人靠近村长家,看见村民围堵在一起。村民也才缓过神来看见几十匹高头大马,昂首嘶吼。鞍座上赫然端坐着战甲裹身,威武霸气的武蝶卫。”

  “咦”庄周斜着脑袋,蹙眉问道:“这武蝶卫是何方神仙?与那金蝶卫有何关联?莫不是也是仗势欺人,蛮横无理之徒?”

  千叶见他问语似有愠怒,知他被金蝶卫围殴抱打,心中怀恨。笑着解释道:“金蝶卫是税吏,民以食为天,因替蝶尾国收取税粮难免有些骄横。武蝶卫是武吏,武艺精良,法力强悍,平日勤于修炼,乃是国主的禁军。他们选拔严厉,需要通过层层考验,每年晋升为武蝶卫者不过百人。”

  庄周哈哈大笑,问道:“既然有什么金蝶卫,武蝶卫,那是否还有什么火蝶卫?水蝶卫?文蝶卫?……”

  “咦,庄公子这会脑袋灵光起来啦?不错!职如其名,文蝶卫负责启蒙教化,书言劝谏。水蝶卫则掌管水利调配,河流灌溉…以此类推,各司其职。在蝶尾国这“文、武、金、木、水、火、土”并称为“七绝蝶卫”!”千叶俏声说道。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 蝶尾国多年来能够平衡于东谷与西谷之间安然无恙。七绝蝶卫可谓中流砥柱,功不可没。这些各部蝶卫的七位统领更是响誉方圆,人们都称作他们“七彩蝶帅”。

  “七彩蝶帅!”庄周惊疑道。

  千叶嗯道:而且这“七彩蝶帅”的名头丝毫不在“五味将军”之下哩。”

  听她言语涉及离咸,庄周更加上心,他初踏方圆,亲眼见过离咸神勇。一天之内连续击溃鬼佬三和千叶,心里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 何况离咸豪迈洒脱,恩义情重,又与自己义结金兰。那七彩蝶帅不知有什么能耐能和大哥齐名?

  千叶瞥见他眼冒精光,猜到他心中所想,说道:“我适才讲过,20年前,蝶族经文在蝶尾国小蝶村古密道的消息传了出去。东西谷都预备派人前来查探。是也不是?”

  庄周听得清楚,点了点头。

  千叶道:“当时,东谷谷主以寿辰为名邀请老国主赴宴,国主心里清楚的很,赴宴是假,问取经文之事是真!若去恐被扣留,若不去则给了东谷口实。东谷势大,国主难以拒绝。”

  庄周道:“若是不能拒绝,也要多带些兵马前去,万一真是宴无好宴,仗着人马众多,也能够奋力一博。”

  千叶摇了摇头,笑道:“庆贺生辰,带着兵马去?人家定会认为你图谋不轨哩!老国主思考再三,决定带着身边七位贴身护卫前往。果不其然,到了东谷赴宴,被谷主要求多留时日,切磋治国之道。实际就是被软禁在东谷深宫之中!”

  “那该如何是好?国主后来可曾脱离险境?”庄周道。

  千叶摆了摆手,示意庄周不要急躁,缓缓道:“全靠七位贴身护卫智勇过人,能力显赫,国主才能安然身退。

  “老国主与东谷君臣论治之时带着护卫中的 “文人” ,激扬文字,口舌相辩!论武时带着“力士”与东谷能人拳脚切磋,武艺指教。“七人中的财薄”则悄悄在宫中结识权贵,四下打点买通关系。“木工”偷偷记录宫殿结构,廊道走向。“水将”,“火神”配合着“地里鬼”搅水拌淤,烘焙泥土,深挖地道。几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这让国主安全返回蝶尾国!”

  庄周叫道:“好生厉害!那七个护卫就是七彩蝶帅么?”

  千叶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四方端正的木刻令牌伸到庄周眼前。

  庄周识得此物,在遇到“黑面神”时见她用过,牌子上刻着的字却不认识。黑面神曾忌惮此物,躬伏跪拜。

  千叶悠悠说道:“木牌上的文字乃是蝶文,是个孟字。那七人中的财簿就是金蝶卫的统领白金蝶帅,更是现在的监国将军孟纤!”

  庄周心道,“原来是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位监国将军,却听千叶多次提及。他居然是七彩蝶帅之一。能和大哥齐名,想来也是个了不得人物。只是他手下的金蝶卫蛮横无理,凶狠霸道,也不知道他知不知晓。

  庄周心中对孟将军的形象重新审视,更添饱满。

  千叶抿了抿嘴,素色的双唇在玉液的滋润下被火光一照晶莹透亮。

  过了半晌,她道:“东谷突然走丢了“客人”,知晓老国主安然脱身已经回国,大为惊诧,对蝶尾国不由得添了几分忌惮。只得采纳了孟将军的建议。让与三家有着密切关联却没有利益瓜葛的蝶族大巫前往查探经文之事。

  庄周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对了!不知你师父来到村中见到围拢着的村民后又如何?”

  话音刚尽,隧洞中突然飓风呼啸,气流涌动,地道轰鸣炸响,洞中泥石竟被生生震落。风卷尘土,灰沙飘舞,似百千“土龙”洞中肆虐,将火把瞬间吹灭。

  风沙翻卷,怒吼咆哮,地洞石砖不断开裂。地道起伏不定崩塌落陷。二人受惊急忙扶着洞壁站起身来,脑袋剧烈晃动,四肢不稳,身子被飓风裹着乱走。

  庄周眼前骤黑,不能视物,双手沿着洞壁乱摸,偶然触及暗洞石柱如获至宝,慌忙抱住。颤声叫道:“千叶姐姐,得赶快离开此地,这……这隧道震动得厉害!怕是…怕是有坍塌的危险!”

  洞壁内“嘎啦”连声,墙面震出手指宽的裂缝,尘土纷飞。

  庄周惊慌之余手足无措,哭天喊地。就在此时,幽暗之中忽然射出两道深蓝的激光,只听千叶道:“庄公子,看见你了,你抱紧石柱不要乱动,我这就来救你!”。

  她眼中蓝瞳有异能,能在夜间辩识物体,适才慌乱之中打开透视四处扫探,寻找庄周的下落。

  泥尘流动,碎石飞砸。洞中一片狼藉。

  千叶冷静下来,手指抵住眉心,额头一抹月牙般的金芒若隐若现。乌黑秀发突然张散竖起,如同万千海草在水中浮游。瞬间,金色气浪笼住全身,双脚腾空而起悬在洞中,耀得四周光明敞亮。

  暗洞中震落的石块被飓风刮动,胡乱飞舞着向千叶涌来。刚触及身外金芒,猛然震碎。碎石到处弹射,噼里啪啦!

  庄周心中害怕,整个身子似蟒般卷在石柱上,瑟瑟发抖。

  金光耀眼,不由得用手挡住脸面。他微张手掌,透过两指之间的夹缝向千叶奋力望去,窥见她浮在洞中,身环光芒,体态婀娜。像极了自家供奉的仙女画像。不禁失声叫道:“神……神仙姐姐!”

  千叶本打算罩起气屏挡击碎石。谁料?狂风大作,越加的汹涌。隧道中冲进的滚滚气流与千叶激发出的气盾猛然相撞,纠缠在一起,登时“砰”声炸裂。

  两道气流盘旋转动,越融越大,化作巨型龙卷风横行肆虐。所到之处,石壁被生生吹破,连尘带土统统吸收卷没。

  眼看再对抗下去,隧洞只怕立时塌陷。千叶急忙散落光芒,收起气盾。

  那“龙卷风”没了阻力,直破而下,向她狠狠冲来。

  千叶闪躲不及,被“龙卷风”卷落在地,百千碎石怒击向她柔细的身体。她“啊”的一声惨叫,鲜血从口中喷出,跌倒在地。

  庄周见她收了金芒,眼前重又变得一片黑暗。听她凄烈叫喊,心知不妙。

  他用尽全力,朗声叫道:“姐姐,发生了什么?你……受伤了么?”洞中风声激昂,气浪怒嚎,将他声音盖过。

  庄周担心千叶安危,心中焦躁,急的身体肌肉抖动,筋脉乱跳。他抱着石柱,后背冷风嗖嗖,刮得衣角飞扬舞动,“哗哗”作响。

  他脑中思绪一转,口中忽然念道:“是了!洗心衣!这件紫衣遇到重力便会幻化成甲,想那扬尘碎石必不能伤我!”

  一来,他遇到惊险心中紧张,竟然忘却此事。二来,穿着衣甲不久,没有意识。

  庄周小心地放开石柱,刚刚松手立时被飓风吹晃,辨别不出方向。

  紫衣翩翩,猎猎飘展,被一块碎石砸中。紫气涌身幻成蜂甲。他缩起头颅,用手臂护住腰身,借着风力朝前冲去。

  黑暗中,他崴着双脚向前迈动,不断呼唤千叶。他越行越深,离“龙卷飓风”也越来越近。

  风劲强悍,飞沙走石。他每走一步,都极其费力。急道:千叶姐姐,你到底在哪儿?

  连呼数声都没人答应,庄周急得抽泣起来险些哭出声。

  突然他脚脖被东西缠住,他以为是地缝中长出的什么藤枝蔓草,急忙缩脚。不曾想那“藤蔓”缠住他的脚紧紧不松。

  吵杂的风声中微微听见一道柔落的细声颤颤说道:“公子是我,千叶!”

  庄周慌忙蹲下身子,盲眼乱摸,无意触碰到她冰凉的玉腿,急忙收回手去。他感觉指间凝着水渍,下意识放到鼻间微嗅,血腥扑鼻。

  庄周惊道:“你…你受伤了。”

  千叶呼吸微弱,蚊般的细声说道:“被气流扑中,又被卷杂的百十块碎石击打,受了伤。快……快扶我起来……”

  她颤颤巍巍说道:“那龙卷风往出口隧洞方向冲去,咱们……咱们走不了了!”

  庄周急道:“那该如何是好!入口飓风呼啸不断有飞石冲来。出口又有那龙卷风挡路,真是进退两难!该何去何从?”

  千叶费力说道:“我适才……适才在施法时,瞥见左边岔洞离隧道稍远,强风未能流进那里,咱们此刻已经没有选择,只能退到那里暂避一时!”

  几颗碎石从庄周耳边闪过,他挪过身子后背抵向风口挡在千叶身前。虽说有紫甲护体,身体仍然能够感到石块击打的痛感。他说道:“左边岔洞不是传说危险重重,禁止擅入么?这……”

  千叶蹙眉道:“人挪活,树挪死,此时进出都是死路,听天由命吧!再说左边岔洞谁也没进去过,万一……万一有一线生机。”

  庄周咬了咬牙,说道:“万一,万一……!罢了,只得如此!”说罢一把抱住千叶,站起身来。

  两人皮肤相贴,肢体交缠,千叶身体冰凉,血腥味夹杂着淡淡的清气冲击着庄周的脑袋,使得他神态更加清明。

  庄周完全感受不到她身体的温度,就像抱着一块生铁似的,令他感到寒气入骨,冷到极致!

  此刻,“龙卷飓风”窜进右边岔道,掀墙断壁,不时传来“嘎啦啦”巨响。随即,响声雷动震得二人耳膜欲裂。

  千叶伸手捂住庄周双耳,自己却被震的嚎啕叫喊。她鼻中嗅到一股浓烈的尘土气息,急道:“不好!庄公子,快些,那条龙卷飓风肆虐的岔洞快要……快要坍塌啦!”

  庄周闻言,护住怀中女子闪电般急速奔逃。灰尘钻鼻,涨的脸面通红,咳嗽不断!

  千叶挤尽气力,两指擦出幽幽绿光,为他照明指路。

  透过暗光,庄周瞥见右道洞穴塌陷,浊气铺天盖地。“轰……”声大动!隧道中充满了泥石土浆的味道。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脚踏进左侧岔洞,洞壁顶上的巨石纷纷砸落封住洞口!

  他转身回望,心中大凛!抱着千叶的双臂肌肉撕痛,摇颤发抖。双膝一软,跪坐在地。自语道:“好险恶,好险恶,此番再无退路啦。莫非真要困死此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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