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最爱的人,伤你最深;能伤你最深的,才是你最爱的人。
也许,爱与伤害,从来都是相伴而生。
梁实秋曾描写徐志摩:“他饮酒,酒量不洪适可而止;他豁拳,出手敏捷而不咄咄逼人;他偶尔打麻将,出牌不假思索,挥洒自如,谈笑自若;他喜欢戏谑,从不出口伤人;他饮宴应酬,从不冷落任谁一个。”
但是,随和潇洒的诗人对待自己不爱的结发妻子张幼仪,冷漠残酷极了。
大家都知道徐志摩不喜欢张幼仪。订婚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她的照片,就嘴角往下一撇,嫌弃地说“这个乡下土包子”。
事实上张幼仪非常时尚。她出嫁时穿的礼服不是传统的红嫁衣,而是当时很少见的多层的白色纱裙。那是她父亲特意派人去欧洲采买的。
现在的时尚爱豆打个飞的去vera Wang 定制一套婚纱,就称得上有生活态度,对品质有追求。张幼仪的父亲在那个年代不惧万水千山从欧洲为女儿定制婚纱,简直就是民国时的Lady Gaga,炫酷狂霸拽的时尚教父范儿。
这个时尚教父范儿的家族给张幼仪陪送的嫁妆之丰厚令人咂舌,光是家具就多到连一节火车车厢都塞不下,最后只好安排驳船运送。
但是所有的潮和财富到了徐志摩面前,都成了梦幻泡影。洞房花烛夜,张幼仪很想大声感谢命运的安排,却最终没能说出口;轻蔑伴随了她的整个婚姻,婚后5年徐志摩从未正眼瞧过她。
张幼仪与朱安的遭遇有些类似。都是包办婚姻,嫁给写字的人。一个嫁的是一代文豪鲁迅,另一个嫁给著名诗人徐志摩。他们对她们都不好,鲁迅一生都没有与朱安圆房,徐志摩与张幼仪性生活,则是为传宗接代完成任务。
对徐志摩而言,张幼仪就像张爱玲笔下的白玫瑰,也许会是别人窗前的明月光,却不过是他眼中那一粒粘在衣服上的饭粘子。
而那个他真心实意爱着的林徽因才是红玫瑰,是他心口的朱砂痣,要用所有的温暖柔情包裹着。
02
结婚后,张幼仪很快怀孕生子。而自认完成了传宗接代任务的徐志摩,迫不及待地离家去北京求学,之后赴美留学。在那里他遇到了命中的“女神”林徽因。他疯狂地迷恋上了她,丝毫不顾忌自己有妻有子的身份。
在英国沙士顿小镇的情形,后来张幼仪都有详细的描述。可能是徐志摩不想与她单独相对,她刚去,徐志摩就邀请了一位中国留学生郭虞裳同住。此时,张幼仪怀孕了,当她怀着一丝期待与喜悦想告诉徐志摩这个消息时,听到的却是他要跟她离婚,让她打掉孩子。当时流产风险很大,但徐志摩却冷漠地说:“还有人因为坐火车死掉的呢,难道你看到人家不坐火车了吗?”
之后,徐志摩就突然从张幼仪的生活中消失了。衣服,书籍都还在,甚至眼镜还放在翻开的书页上,但人却再没有出现。而感到蹊跷异常的郭虞裳,在几日后的清晨拧着行李,吃完早餐后翩然而去,丢下怀孕的张幼仪。
一个男人再怎么不爱,也不该将身怀六甲的妻子弃之不顾,更何况是异国他乡。
恨,也要有时间与精力,而张幼仪连恨的时间与精力都没有,她不仅为她自己,还要为她未出生的孩子在孤独无援的异国谋生路。
亲情永远是一个人最后的温暖与底气。她写信给自己在法国留学的二哥和在德国留学的七弟。在二哥跟七弟的帮助下,她先去了法国,之后又去了德国柏林,并于1912年顺利生下了次子彼得。
生下孩子刚一个月,徐志摩很快地追到柏林,目的很明确:让张幼仪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片刻都不能等。张幼仪凝视丈夫热切的眼睛,那份迫不及待地热切,不是为孩子,更不是为她,而是为了摆脱他们,去寻找他人生的“自由”与“灵魂伴侣”,没有过多纠缠,执笔签字。
有人傲气外露,以为是骨气;而真正的风骨却是刻在骨头藏在血肉里的,张幼仪自然是后者。也罢,那就离吧。这样没有爱,没有温暖,随时可能被置之于荒漠的婚姻,不要也罢。从今往后,与君两决绝,相忘于江湖。
离了婚的徐志摩,并没有如愿以偿地娶到他钟意的红玫瑰。那个理智且清醒,对自己的人生道路有着明确方向的林徽因,携手未婚夫游学美国,在与徐志摩无关的世界里兀自绽放。
或许孩子真的是上天给夫妻的礼物,当他感到自己不受欢迎时,他会选择离去。从未得到过父亲关怀的彼得,来不及长大,在3岁时死于腹膜炎。张幼仪痛不欲生,幼子的早逝,成为她心灵一生的阴影:他的到来,无法让她获取丈夫的欢心,更没有成为父母幸福的期待。
几乎从来没有获得过父爱,而即使母爱也是极其有限的。因为张幼仪忙于学习,所以,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频频称自己肚子疼的彼得还是被忽略。
在从柏林回国的列车上,窗外有大片生机勃勃的绿色田野,然而,手捧幼子骨灰盒的张幼仪没有心情欣赏窗外的风光。
伤痛使人清醒。
婚姻破碎,怀抱幼子骨灰,张幼仪开始想从前的种种的,什么都怕,怕丈夫遗弃,怕离婚,结果,尽管她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却还是被命运狠狠地摔到了谷底,陷入无边的深渊与泥淖里。她死过一次,然后重生,整个世界在她面前都变了。还有什么不可以失去,还有什么值得惧怕?
多年后,她功成名就,提起这场沸沸扬扬的离婚,她淡然一笑:“我要为离婚感谢徐志摩,若不是离婚,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找到我自己,也没有办法成长。”
这段失败的婚姻经历,曾经一度让张幼仪极其自卑彷徨,即使时隔多年,再回看这一段黑暗的岁月,她仍然心有余悸地说道:“我就是秋天的一把扇子,只用来驱赶吸血的蚊子。当蚊子咬伤月亮的时候,主人将扇子撕碎了。”
得有多么绝望,才能有这样的自嘲!
或许他们天生就不适合做夫妻,而应该成为一对极其默契的好友。
徐志摩想要的是那种浪漫多情的风情女郎,而她却是旧时代拘谨的帘中妇。
可这世上,能专注你美丽聪明的人很多,能珍惜你勤恳踏实的人不多。
03
那个自始至终被徐志摩轻视,且被他成为“土包子”的张幼仪,丝毫也不比林徽因或陆小曼差。她的二哥张嘉森是民国时期非常著名的政治活动家及哲学家,她的四哥张嘉璈是中国银行副总裁,主持着上海各国银行事务。
徐志摩与陆小曼再婚,徐志摩的父亲不喜欢陆小曼,又顾及张幼仪的心情,特意着人请了张幼仪过来,问她的意见。徐志摩的母亲看不惯陆小曼的一些作风,常常跑到张幼仪处哭诉。张幼仪与徐志摩离婚回国后,徐志摩父亲与徐志摩、陆小曼断绝经济往来,却将自己的一处房产送给张幼仪,以保证她能在上海衣食无忧。甚至,他们认张幼仪为干女儿,在长达数十年间,和她保持极为友好的关系。
试想,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怎样的无私付出,才换回公公婆婆这样毫无芥蒂的对待,让世间本来极其难处的婆媳关系变得如此和睦融洽。
张幼仪不仅心存仁恕,而且她的悟性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她终于明白,一个男人若不爱你,你再努力也是徒劳,所有的忍耐和付出,并不能换回他一点点的怜惜。
张幼仪把自己的人生一分为二,“去德国前”和“去德国后”。
去德国前,她大概是什么都怕,怕离婚,怕做错事,怕得不到丈夫的爱,委曲求全,可每每都受到伤害;
去德国后,她遭遇了人生的最沉重的怆痛,与丈夫离婚,心爱的儿子死在他乡,人生最晦暗时光,如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笼罩着她,一切都跌至谷底。
有时,人内心的恐惧来自拥有。
害怕拥有的会失去、会改变,患得患失中,勇气一点点被耗尽,激情一点点渗出身体,最后整个人都疲倦了。当什么都失去时时候,人反而更容易变的坚强。
一无所有的人是不会害怕的,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他们的生活只有两种:维持现状,或过的更好。
在我们眼中的徐志摩是一个温柔、宽厚、有才、随和的谦谦君子,却唯独对张幼仪残酷、冷漠、鄙夷。
说到底,就是两个不合适的人。
爱与伤害,从来都是相伴而生。有时候勇敢重新开始,会比将就凑合要舒坦。
图片来源 | 网络
编辑 | 白格姨妈
校阅 | 苏小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