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喝酒前碰杯有这样一种解释:在中世纪时,如果你要害死一个你恨的人,你就在他喝的啤酒里下毒,很多人是这样被毒死的。所以就开始流行碰杯,厚厚的啤酒杯用力一碰,啤酒花溅到别人杯里,要死就大伙一起死。
当一群人坐在火篝前高举着易拉罐碰杯时,莱卿有了这样恶毒的想法。
莱卿坐的位置很不好,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和她。
从上车起,那个女生就像橡皮糖一样黏在何商年后面寸步不离,座位是坐在一起的,走路是并排的,帐篷是撒娇求何商年帮她搭的。而现在,她正坐在何商年旁边娇嗔的笑着。
让莱卿不是滋味的是,对于这一切,何商年并没有拒绝,要知道曾经的他是被形容为“不近女色”的。
虫鸣声不断,只有莱卿心烦意乱。
今天天气很好,夜晚头顶的月色如一颗嫩滑的白煮蛋一样清透,空中有在城市中很难见到的繁星点点。空气中有徐徐微风,吹动过来,可以闻到属于大自然的绿色的味道。火篝的一角被清风吹的忽灭忽亮,时不时溅出些火星,给人含情脉脉的温暖。
此刻这片露营地上很是热闹,一旁有人正在烧烤,香味四处飘散开来。大家各自有伴都聊的热火朝天,唯有莱卿独自一人。她们科室本来除了她还有一个姑娘,却因为刚刚长时间坐车导致的晕车吐的厉害,又突然来了例假,折腾了半天,现在才在帐篷里睡下。
心情郁闷,莱卿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手里的啤酒,脚边已放了两听空了的罐子,这些年莱卿的酒量也变大了不少。
“许医生的酒量不错啊。”一个男人坐到了她的身边。
莱卿放下杯子侧脸看了看,是一张三十岁多岁不认识的脸,应该是其他科室的,于是处于友好地点了点头。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骨科的程谦。”
有点熟悉的名字。医院也是一个八卦满天飞的地方,不知道是哪条八卦中曾经出现过这个名字,莱卿想不大起来了。
莱卿其实现在不太想跟人说话,但也不想太失礼,便有些敷衍地时而回应着他。
火光有些刺眼,透过火苗,何商年看着这一切,眼神薄冷。
“商年,我好像有点醉了,头好晕…”
旁边的女人向他靠过来,手挽上他的胳膊,她的身子像水蛇一样紧贴在他身上,尽力的展现着她的曲线。
何商年目光盯着一处,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不为所动。
蒋伊人缠了会儿娇怒地走了。
第三听啤酒又空了。莱卿虽然还没有醉意,却感到右侧的太阳穴在隐隐跳动拉扯着脑子里的某根筋,阵阵作痛着。
是偏头痛。这个病是在莱卿长时间作息不规律,加班熬夜时种下的。她是个医生,知道偏头痛重要的就是要多休息,少熬夜,但也正是因为她是个医生,连最简单的这点她也很难做到,因此她的包里常常随身携带止痛药。
莱卿走出人群,回到帐篷里,从包里拿出药吞下,喉咙里干涩涩的,有些难以吞咽,药片些许化开在嘴里,苦涩一时萦绕唇齿间。
从帐篷里出来时,有个人在门口等她。
是何商年。他的手插在口袋里,散漫慵闲的踢着脚下的石子,看到莱卿出来,眼色一转朝她走来。
莱卿很是惊讶,却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她要等他说出第一句话。
她如愿了。
“提醒你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什么?”莱卿不明所以。
这个笨蛋。
何商年的薄唇紧抿着,朝她更加逼进些,气场压迫得莱卿不由得后退几步。
“喝这么多酒还和不认识的男人聊天,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他的话语中明显的不善让莱卿也有了些怒气,以往他与她的对阵中她永远是败下阵的那个,这次酒意倒给了她些胆量,她主动对上他的眼睛,淡冷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不认识他?程医生人很好,也很幽默,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个谦谦君子。”
何商年冷笑一声,瞳孔没有任何波纹:“这么多年你的智商有长进吗?”
这句话就像回到了大学时期,她又在期中考试中犯了一个最简单的错误,又错过了上交表格的期限,又栽入了灿灿设下的陷阱被迫去给学长送情书……可是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外科医生,是许多实习医生崇拜的主刀,他竟然质疑她的智商?
莱卿恼怒的脱口而出:“你还是关心好你后边的那位美女吧,我用不着你来关心。”
只见不远处的树林间,一道倩影正在翘盼。
“你吃醋吗?”
何商年也不回头,语气玩味,目光清冷凝视。
“何医生你真幽默,我只是不想让那位美女等太久才好。”
何商年不说话,没有任何表情。莱卿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自知招架不住他的注视,眼睫只是平视着他的衬衣领口,只觉得脸上被他盯得有些灼烧。
“我要回去了。”
莱卿不敢再与他独处,她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些奇怪,这不是他们现在的关系该有的氛围。
她越过他,想要逃离这片沉默。几乎擦身的那一刻,他拉住了她。
“我们要不要重新开始?”
音低如喃。
树林间好像有风铃的声音,节奏和此刻莱卿的心脏跳动的一样快。
何商年的声音低到听不清,散到云淡风轻。
她有一刻几乎相信了他是认真的,真的,几乎。
就在她动摇前的0.00001秒,那道倩影朝这边唤道:“商年,来吃烤肉啦。”
莱卿的心一下子冷了。
他把她当什么?
她知道她自己很不会掩饰,她看见他时的慌乱,他对她冷淡时她的心痛,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她的难过,全都展现在他的眼里,无处可藏。
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任何表情都清清楚楚的在告诉他——她仍然忘不了他。
只要他想轻而易举就可以玩弄她的心,就像现在这样,一边和另一个女人你侬我侬,一边跟她说着重新开始。
她知道了,他在报复她,报复她当初得离开。
莱卿放开他的手,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了肉里,她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背道离去。
火光就在远处,她却觉得自己在走向黑暗。
何商年转身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如当年她离开时的样子。
嘴边和心中都是苦笑。
良久,他瞳孔中的痛苦隐去,又恢复到了一片捉摸不透。
回到篝火旁,一个女生神神秘秘的把莱卿拉到一旁。
“许医生,我是骨科的实习生。我刚刚看到你跟程谦医生聊天,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
女生有些犹豫道:“这个程谦喜欢和不同的女人玩暧昧,在我们科已经传开了,你可能不知道,请你一定要提防着点他。 ”
莱卿想起来之前的八卦是什么了,是说这个程谦和一个女病人暧昧,而这个女病人又是个有夫之妇,病人丈夫到医院来大闹一场,最后由于两人打死不认只好作罢,但程谦这个人的坏名声已经传出来了。
那么刚刚何商年……
莱卿简直恨死自己平时没有认真听她们讲八卦了。
她误解他了,他是在提醒她,她却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没有明白他的好意。
可是那句话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也是认真的吗?
莱卿觉得自己的头要炸裂了。
?
在一个聚会或派对中,真心话大冒险、杀人游戏、国王游戏并称为三大调动气氛的高手。
所以当有人提出要国王游戏这个建议时,立马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
这其中当然不包括莱卿。可是每个科室都至少有一个人参加,莱卿她们科室本来就只来了两个人,那个妹子又倒下了,莱卿可不想给人留下高冷难以接近的印象,只好同意参加。
那边何商年也被蒋伊人拖着过来参加了游戏。
何商年又恢复到了那张扑克脸,经过许莱卿身旁时看都不看她一眼。尽管心里有些隐隐作痛,莱卿表面却还是装作开心的抽着牌。
第一个抽到鬼牌的是刚刚提醒她的那位实习生,她兴奋的从人群中挤出,并亮出了她手里的牌,正是他们现场自制的,以黑桃心为代表的简易鬼牌。
小女生脸蛋红扑扑的,小心翼翼的说出的话却很大胆:“我要指令3号和13号,3号跪在地上向13号表白:‘如果我不向你求婚我会后悔一辈子'然后亲她的手背!”
人群立马骚动起来,纷纷在找寻3号和13号分别是谁。不一会儿,一个红着脸的男生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的却是13号,更为大跌眼镜的是,接着从人群中走出的居然还是个男生,他憨笑着挠着头,手里拿着的牌上写的正是3。
这场景完全激发了观众的热情,纷纷起哄的鼓起掌,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在众人的闹腾下,3号男生心一横跪了下来,牵起了13号男生的手,“深情”的说道:“如果我不向你求婚,我会后悔一辈子。”
然后重重的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口,13号男生的脸已经红的不像话了。
居然有人高喊“在一起”,莱卿哭笑不得。
下一轮抽到国王的是五官科的常乐医生。平日里一向以正直形象示人的他提出的指令居然是11号用胳膊给23号量胸围。周围沸腾了。
11号是个个子挺高的男生,而23号却是个只有一米五的女生。两个人尴尬的折腾半天仍然不好意思实行任务。
这时候一旁的老司机常乐推了推眼镜道:“算了,男女换一换吧,尺度慢慢递增。”
他们这才完成任务,在量的过程中,男生由于太高还要蹲下身来,这萌身差让一旁好几个女生激动坏了。
接下来的几轮,莱卿总算都有惊无险的度过。手机显示将近12点了,鉴于明天还要早起,大家建议玩最后一轮。
莱卿抽过牌,想着快点结束这轮好去休息,这会儿醉意上来了她也有点困了。
“哪位抽到了鬼牌?”
因为接近游戏终点,大家一翻开牌便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不久有人举起了手中的牌,那是只很修长的手,近处的人可以清楚看到他的指甲修剪的很整齐。唯一有些遗憾的是在食指和中指的指缝间却又一条大约有两厘米的细长疤痕,说明显它又不影响众多姑娘们为之痴迷,说不明显却让莱卿一眼看到便觉触目惊心。
那又是一个故事以后会讲道。此刻莱卿只感觉她的右眼无法抑制的狂跳起来。
上帝时常创造这种可怕的巧合,他可能觉得有趣,而承受者却倍受折磨。
何商年拿着牌走出人群时,女人们窃窃私语起来,大家很早就听说了医院新转来了一个心理医生,长相俊朗,高学历,最重要的是,未婚------医生这个职业造就了许多大龄剩女。
莱卿拿着牌的右手有些麻木。她觉得上帝肯定透视了她的心,才会怕什么来什么。
何商年站在人群中心,冷然的眼眸扫过人群,最后停留在许莱卿的脸上,眼中暗流涌动。
莱卿怔怔地看着他渐渐勾起菱唇,话语慢慢吐出:“我要指令6号和27号,6号必须答应27号一件事。”
莱卿抓着牌的右手掌心微微渗出些汗水。
怎么可能……他不可能知道……
掌心中的卡牌因为汗水的浸润,笔迹的地方微微有些晕开,即便如此,‘6’字仍然清晰可辨。
莱卿的慌张轻易就被何商年捕捉在眼里,却是意料之中。
“莱卿是你啊?”
一旁的妇科小护士很快出卖了莱卿。瞬间莱卿仿佛被定在了原地,迟迟才十分艰难的踏出了一步。
“还有27号呢……”
当人们反复互相询问无果时,结论渐渐指向了最后一个答案,目前在这场游戏中这种情况还未曾发生。
在国王游戏中,在正式抽牌之前先要随机抽取一张牌放置一旁,算作是国王的底牌,由于不知道这张牌是几号,所以当国王发号施令时,有一定的机率会最终坑到自己,这也正是游戏的最刺激之处。
在大家的纷纷讨论与注视中,何商年翻开了放置在旁边一块厚石上的底牌。
即使已经几乎没有悬念,大家仍然惊讶的噤了声。
何商年拿起那张上面写着“27”的底牌,不带任何犹豫朝莱卿走来。
“看来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何商年怀着意味不明的笑,随即转瞬消失,“不如答应我刚刚的提议怎么样?”
这次他已经放低了一切姿态,即使当初离开的人是她。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