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南朝月(4)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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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殿内。

孙嬷嬷一边给水泠月梳理着满头青丝一边说着祝福的话,可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

思及当前局势,孙嬷嬷的心不觉又苦涩了几分,微红的眼眶慢慢抹了几滴泪。

“孙嬷嬷,您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微凉的手指抚上那双略显粗糙的手,清冷的容颜带了三分洒脱七分淡然,星眸静静地望着头顶的老人,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几年没见,孙嬷嬷也老了,两鬓斑白,面皮紧皱,那双涉世多年的眼睛明显添了几分世事沧桑的荒凉感。

“孙嬷嬷,您要照顾好自己。”一朝红颜老,谁又能躲过时间的无情刀刻。

“姑娘你就放心去吧,老奴自会好好照顾娘娘。”

“公主,公主......”身边迎兮轻唤她。

“怎么了?”

迎兮笑意吟吟,手指着铜镜,“所有头饰都已经弄好了,公主你看看还有什么地方不合适的?”

直到现在,迎兮都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里一般,看着镜中的容颜,不安的思绪一时有些飘忽。

昨深夜时分,她突然被皇后身边的孙嬷嬷叫醒,随后领去了水云殿,看着手上厚厚的宗卷,听着身边人细细密密的吩咐。迎兮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嘱咐,可事实又是那样不可思议。虽然她不明白皇后这样做的缘由,可这样的安排对她原来的主子来说再好不过。

“公主,这根珠钗好像不太合适,要不要换一根?”迎兮心头有些忧虑,但具体忧心什么她也不清楚,只能转移注意力,生怕出错又被责备。

“不用换了,这根挺好。”水泠月看出她的紧张,伸手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低头看自己这身装扮,她还是不太适应。满头华丽珠翠,平日随意挽起的青丝如今高高地盘起成髻,整个人看起来比起刚才的清冷多了几分妖娆之色。一身火红嫁衣穿在身上更衬得皮肤白皙细腻,眉眼如画,沉静冷淡的双眸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

“公主真漂亮。”迎兮忍不住赞叹。

水泠月微愣。

身后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了她的肩头,眉眼里尽是慈母的温柔,“这丫头说的对。”

“师傅?”水泠月想回身行礼,却被肩上的手止住了动作。

皇后转到她眼前,“泠月,把月魂也带去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精致的凤纹环形玉佩递给她,小巧精致的形状却泛着幽幽冷光。

“泠月不能要。”水泠月想也没想立即回绝。

月魂是水星瑶一手培养的暗卫,多年来一直在她身边护卫她周全,如果她带走了,谁来保护她的安危?

水星瑶眉色有些不悦,“泠月你听着,月魂的能力你应该清楚,有她们在你身边,我才会安心。师傅这边有皇上的亲卫、孙嬷嬷她们,你无需担心,况且在这深宫里能有什么危险。”

“师傅……”

“拿着吧。”精致的玉佩放在自己手心里,水泠月却觉得它有千斤重,压得她手心里尽是薄汗。

“那好吧。”师傅一向执着,她认定的事情便很难更改,“师傅,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傻孩子……”轻轻一叹,“好。”

“皇后娘娘,吉时到了,北汉的车驾已经在宫门前等候了。”殿外宫女进来通报。

“把凤冠拿过来吧。”水星瑶亲手将象征南朝皇室女子出嫁的新娘凤冠给水泠月戴上,又接过孙嬷嬷递过来的霞帔,“泠月,此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喜娘从门外进来,扶着水泠月出了云安殿。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水星瑶终是忍不住一下跌坐在软榻上。

“娘娘……”孙嬷嬷心头也难受的紧,“姑娘聪慧过人,一定会逢凶化吉,顺利归来的。”

水星瑶摇了摇头,“孙嬷嬷,你以为她这一去还回的了头吗?”不是面对尔虞我诈的宫廷斗争就是高门宠妻之间的争宠夺势,皇室里哪有安稳的日子可过?

“这孩子就是心太软。”说着说着,眼泪忽然像掉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滚落在凤袍上。

亲生的也好,非亲生的也罢,终究是舍不得的。

宫门前礼乐奏响,声声震耳,大殿两旁朝中大臣、宫人、太监......皆来送行。鲜艳的婚嫁地毯铺陈开来,拾级而下,一直延伸到宫门前。

“云安拜别父皇。”水泠月站在大殿广场上躬身一拜。

众臣齐鸣,声势浩荡,“臣等恭送云安公主。”

嫁衣如火,魅影如霞。一步一步,走下那九重台阶,长长的裙裾在身后展开,宛若绽开的红莲,火红亮丽。

宫殿之上,云朝紧盯着那抹即将远去的身影,好似笼中金丝雀飞出了溺爱它的牢笼,奋不顾身,坚韧不拔。

身为人父的他,此时此刻除了哀叹惋惜只有深深的祈祷。心口像长了一根刺,锥心刺骨般钝痛,没有哪一刻像眼前这般无奈,甚至觉得自己怎会那么无能,竟牺牲自己爱女的幸福来换回一线生机。

“走吧。”喜娘催促着忽然停下来的人莫要误了吉时。

微风袭来,正好吹起了盖头的一角,流苏轻晃下,她的视线捕捉到一个挺拔的身影。

但真是面如冠玉,傲然如松。

一身墨灰色暗纹锦衣衬得他身量修长,满身贵气。周身似闪着夺目耀眼的金光却又似笼了一层寒气,有些冷冽,有些淡然超脱。

似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那道人影忽然转头看了过来。凤眸星目,幽深如海,明明是极好看的眉眼,此时微挑,倒有几分邪魅。

看他嘴角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淡笑,水泠月眸光微沉,略一低眉,深吸一口气,才转身踏上了车辇。

“公主,刚才马背上的那人就是此次南征的主帅。”上了车撵,迎兮轻声在她耳边道。

水泠月点了点头,即使不用言明,那样鲜明的存在也足以知道他是谁。

柔白纤细的手指缓缓摊开月魂调查得来的秘卷,沉静的眼波流转,看到某处时,星眸微凛,一丝疑惑划过心头。

萧庭寒,八岁离宫,十七岁被任命为西境平叛主将,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平定了西境之乱,随后东征,十九岁也就是西境之乱结束后即被封为寒亲王……

“迎兮,当年平定西境之乱的主帅叫什么?”

迎兮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样问,想了想,轻声道,“楚临殇,就是现在北汉的四驸马。”

是了,如今名动天下的西元大将军——楚临殇,当年凭借西境一战,盛名远播,后被招为驸马,更是节节高升,原来他成名背后还有这样一段隐情。

外界传言,当年楚临殇大获全胜,除了他自己本身骁勇善战外,还与他身边那位出谋划策的军师有关,现在看来那位军师应该就是萧庭寒了。

三年前就该名闻天下的用兵奇才,如今才被天下人所知,是北帝刻意隐瞒的手段,还是这其中还另有隐情?他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深得圣心,隆恩盛宠,又是否真是一个杀伐残忍、生杀予夺的冷血王爷?

看来,师傅要调查的人,单这一个就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前路漫漫,任重道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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