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析《红楼梦》：凤姐之最烂计谋——掉包计

一、

掉包计是红楼续本的一节，是凤姐出的一道计谋。在前八十回中，凤姐是最精算计的女儿，她强过贾赦、贾珍、贾琏这些男人，尤氏、秦氏等女眷虽然聪明、伶俐、果断，但都不及她。她所做的事，虽然一些人并不乐意，但都有她的说法，让你无词反驳。

续本后四十回中，宝玉因为丢失通灵宝玉，丧失灵性，整天傻傻呆呆，时而好转，时而奄奄一息，吓坏了贾母、王夫人、凤姐、贾政一干人。为了让宝玉好起来，大家想到宝玉年龄不小，没有完婚，便想用封建习俗“冲喜”——为宝玉完婚，以治愈宝玉。

贾母选中的“冲喜”对象是宝钗，没有选择黛玉。她不选择黛玉的原因是，外孙女心重些，身子不结实，而宝钗宽厚，有耽待。但是，大家忽略到一个细节，就是宝玉与黛玉早就在心里互定终身，结下盟誓，要在一处。让宝钗为宝玉“冲喜”，必然另生节枝。

当袭人告知了王夫人实际情况后，王夫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贾母知道了这个情况后，也倍感惊讶与无奈。而此时诡计多端、泼辣的凤姐便提出掉包计——明里说是给宝玉娶林妹妹，让其兄妹结为夫妇，暗里却偷梁换柱，让宝钗与其拜堂成亲。

这样的布局，与整部小说的结构是相通的，也与悲剧的主题相符。比如黛玉判词“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雪即是薛宝钗，林即是林黛玉。“举案齐眉”即是说，宝玉与宝钗曾经结合在一起，前后逻辑相同。

掉包计一者牵连到金玉姻缘，二者敲响了林妹妹的丧钟，是红楼续本中重要的章节。由于这双层关系，被续本誉为“奇计”，还特意安排凤姐出演这幕剧的策划者，由贾母做为该幕的决策者。然而掉包计真的是奇计，与曹公的旨意相同吗？

仔细品读，你会发现，掉包计与曹公的旨意相去甚远，是红楼里最烂的计谋。

二、

首先，我们从凤姐角度看掉包计的可行性。凤姐是否真的愿意接受这个活计，并能给出这样的计策。《红楼》中凤姐最精于算计，名不虚传。她设相思局除掉贾瑞除去骚扰，弄权铁槛寺不费吹灰之力得了几百银子，利用秋桐轻易而举除掉尤二姐，设掉包计有何好处呢？

可能有人会说，她争强好胜的性格使然，她想让贾母王夫人高兴，给她们留下好印象。这是理由，但是凤姐不可能没注意到，她献出掉包计可能招致的后果，一则薛姨妈与宝钗未必感激她，二者，掉包计还可能使他与宝玉、黛玉结仇。

另一方面，凤姐是贾府中少数真正疼爱宝玉与黛玉的人。她给黛玉送茶叶，林黛玉刚进荣府，主动拿出东西为其做衣服（此点可说精明，亦可说疼爱），而之与宝玉，在去看秦可卿时，让宝玉与她同车，路谒北静王时，又是让宝玉与其同乘马车，凤姐对二玉可谓用心。

再者，她对于宝玉与黛玉的心事，也是心中有数的，她多次拿宝玉与黛玉说笑。第二十九回中，张道士给宝玉提亲，宝玉与黛玉顿时不快，凤姐随即拿话支开，而在后来宝黛闹矛盾化解后，凤姐又用“黄鹰抓住了鹞子的脚”来形容宝黛关系，可见她是知晓二玉心愿的。

所以，对于这样一对一直被她称赞的壁人，她真的愿意把他们拆散？即便说她不看黛玉的面，之于宝玉，她也是不愿轻意懈怠的。宝玉一旦管了家，会如何处理此事，她不能不考虑。最重要的是，续本中凤姐已累趴下，像此种出力不讨好的计谋，她是不会用的。

三、

接下来，我们再来看，贾府的掌舵，掉包计的决策者——贾母，是否会真的会安排这幕剧。宝玉是她的嫡孙，十分疼爱，她几乎把她最后十几年的光阴与爱全部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所以，宝玉的婚事，她当然会竭尽全力，让宝玉过上幸福的日子。

但是，林黛玉是外孙女，难道贾母会抛弃？可以回顾一下，前八十回中，贾母对黛玉的照顾，每次宴席，总要她与宝玉坐在自己的身边。这一点可以看出她对外孙女的疼爱并不比宝玉差。黛玉早年丧母，这种寄人离下的情景，做为活菩萨的贾母，会更加疼惜。

所以，在续本中，作者安排贾母做为决策者，是有bug的。或许贾母是安排金玉婚姻的一个人选，一者贾母是贾府最高长辈，最有话语权，二者，贾母最疼宝玉，这份疼爱，也应该为宝玉提供参考意见，及至决策性的意见。但是贾母是唯一的决策人选吗？

并不是，你不会忘了宝玉的亲姐姐，贾府的皇室亲戚——贾妃。他同样可以决定宝玉的婚姻，由他决定宝玉的婚姻其实更妥当。相信多数红迷不会忘记元妃在端午给黛玉与宝钗礼物的不同，姨亲与舅亲为何不同？姨亲与舅亲的礼物即代表贾妃对宝玉婚姻安排（暗线）。

我们再看，当贾母决定实施掉包计之后，她对外孙女的疼爱，简直180度转换，先主外孙女虚弱，不是有寿的，其次是说这个丫头也忒傻气！不是我咒他，只怕难好。你们也该替他预备预备，冲一冲。为宝玉牺牲外孙女，这与贾母的形象是相背的。

四、

掉包计是红楼中最烂的计谋，曹公写作时，对于细节的设定要求极为严格，注重圆滑过渡，注重埋伏碑，以草蛇灰线的写作手法，让你不由自主的陷入他设定的情节中，而续本中，给人的感觉却是，续者似乎没有这样的功底，为续写而写。

文中多次向读者宣称，这条计谋设计多么精秒，不惜用“奇计”作定语。此种写作手法对于普通读者而言，极易过关，而对于“红迷”而言，这种写法就会出现问题。小说写作注重故事的完整与人物形象的统一，即便有变化，亦是圆滑过渡，而续本过渡相当粗糙。

笔者十分喜欢《半生缘》与《平凡的世界》以及《茶花女》的结局，结剧都是悲剧，但悲剧都有其特定的背景，过渡平滑自然，所以，当你读到那种悲剧式的结局，并不唐突，还会勾起深深的回味。而在红楼续本中，虽然花费不少精力，但总觉不足，十分遗憾。

我是郑漂人，我爱红楼，欢迎关注郑漂人读红楼，我们一起探佚红楼，寻找遗失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