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我没裸奔，我有穿袜子 （3）电影下载特长生

对男生来说，电影的搜索和下载能力必然也算特长，只是不能写到学院调查表里，否则可能会成为学生科的重点监察对象。

这方面的佼佼者有蔡永辉和王宇：王宇和武哥一样，与自己出生地人群的长相特征完全相反，属于正态分布的两端：武哥作为北京人，矮小精瘦，肤色黑如法式烘焙咖啡豆，毛发很少；王宇是南方沿海土著，却长得皮肤白皙，骨架宽大，鼻梁高耸，胸毛浓密，不像岭南人，更像游牧民族。

我曾经好奇地询问王宇：“你是不是有匈奴人的血统，祖先是否与阿提拉一起，击败过白种人和日耳曼蛮族？”他义正辞严地说：“我不是匈奴，但我迷恋breast。所以你可以叫我胸奴，胸部的胸。”

王宇有极高的专业水准。他从来不记名字，只记番号，仿佛图书管理员；同时眼光毒辣，总能挑到优质片子，长期从他电脑上拷电影的群众，仿照美食界中米其林的名号，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作宇其林。

蔡永辉则以对片子的热爱闻名：知之不如好之，好之不如乐之，他五年大学，五年下片，从未间断，是迅雷的白金会员。其实他片子看得不多，只是享受片子从迅雷上慢慢下载下来的过程。

大三之前，校园网速度缓慢，下一部片子耗时很长，下载期间给人期待和想象的空间就很大；后来网络升级，一部片子只要几分钟就下载完毕。于是蔡永辉有时化身王尔德，感叹人生有两个悲剧，第一是想下的片子下不到，第二是想下的片子下好了；有时又化身木心，感叹从前一切都慢，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网速都慢，一天只够下一部电影。

蔡永辉下载片子后按自己的喜好，将片子分置于命名为“大腿”“胸部”“屁股”等等的文件夹中，他兢兢业业，如同一只储存冬粮的三彩松鼠。

我们宿舍集体看过两次蔡永辉收藏的片子：一部是山寨版007，邦德胸口中了枪流血倒地，片刻后没事一般抱起邦女郎；另一部是改编的童话，叫《白雪公主与七次小矮人》。群众看了片子，纷纷盛赞蔡永辉品味独特。

蔡永辉的发际线从大一到大四，一直以每年1公分的速度匀速向上退却。大家都怀疑他是《倚天屠龙记》中金毛狮王谢逊失散多年的孪生兄弟，无毛狮王谢顶。

蔡永辉怀疑有人往他的洗发水里偷偷掺脱毛膏或者成龙代言的霸王。他频繁更换洗发水和尝试各种疗法，包括服药、购买生发剂、按摩头顶、混用四五种洗发水（这个他称为鸡尾酒疗法）等，但都收效甚微。

针对蔡永辉的状况，棕熊说：“特鲁多医生有句名言，‘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我们没有办法让你重新长出头发，但可以减轻你脱发的痛苦。根据《免疫学》第十章关于过敏的论述，大家决定对你实行脱敏疗法——就是不停地让你感受脱发的痛苦，时间长了，你体内感受脱发痛苦的细胞内活性介质逐渐耗竭，你就麻木了。”

这个疗法的第一步，根据主治医师棕熊的规划，就是给蔡永辉起了“秃驴”这个外号，让群众在日常生活中对他进行持续的高强度刺激。

“我才不是秃驴，我是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禅师。”蔡永辉试图反驳抗争。

他反驳和抗争的结果是自己又多了一个外号，叫花和尚撸至呻。这个名号念起来太麻烦，所以大家还是叫他秃驴。

中东大学基本没有人文教育和人文氛围，男生们只好从秃驴和王宇下的片子上接受人文人伦以及非人文乱人伦的熏陶。长此以往，形成独特的文化氛围，对人的洗礼堪比文艺复兴，秃驴把这称为文艺片复兴。

秃驴说，性命性命，性就是命，命就是性。没有性，哪有命？古人遣词造句，诚不我欺。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火种，我通过校园网为你们下片，本质上来说，不就是一样的吗？我的头发就是我盗取精神文明火种的代价。莎士比亚说过，只要我的右手还有手指，只要网上还有种子，我便要下载不止。

秃驴还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用它们来寻找有颜色的视频。

他分享过一个鉴定正常电影是否删减的经典技巧。他说：“你看那电影，每到关键剧情，裤子一脱，天就亮了，裤子再一脱，天又亮了，中间过程啥也没有——一定就是删减过的。”

高清电影体积巨大，学校网络带宽狭小，下载的难度堪比从尿道分娩婴儿，秃驴仍坚持不懈。每当夜幕降临，看到他座位上排插指示灯常亮，台式机幽蓝色电源灯常亮，硬盘灯常亮，我们就知道秃驴又在像劳模一样，从浩瀚无际的互联网上丝丝缕缕地，拉扯下一部又一部电影。

不管秃驴人在不在，硬盘的闪烁从不停息，像黑夜里的灯塔。我们都知道，硬盘才是秃驴的灵魂，那个吃喝拉撒、上课下课、思念小曼的身体，只是个肉身傀儡。

秃驴下电影时，旁边老毕打魔兽世界的网速有时会受影响。当延迟由绿变黄，再由黄变红，老毕就气急败坏地跑过去拔秃驴机箱的电源。

除了下电影，秃驴在宿舍上网时还喜欢看网络小说和动漫。提供小说免费在线观看的网站往往靠广告盈利，网站追踪用户的个人信息用于更精准的商品推荐。

简单来说，就是广告商搜集你平时的经常搜索的关键词，来为你推送最可能感兴趣的商品。如果你有一段时间常搜索固态硬盘和单反相机，页面广告就会向你推送金士顿、英特尔、尼康和佳能。

“所以，你他妈平时都关注的是些什么玩意儿啊？”我看着秃驴页面上的“行房后出血”“青春期胸部如何增大”和“比基尼脱毛”广告问他。

“嘿，嘿嘿，嘿嘿嘿。”秃驴一边笑，一边摸着自己的发际线。

秃驴在考试前夕，一个人整理好复习习题和答案，群发到男生们的邮箱中，群众感激涕零。棕熊说：“秃驴，由于你这次的义举，群众一致决定再也不叫你秃驴，你是会运用P2P技术造福群众的驴，我们以后都叫你电驴，你的英文名就叫VeryCD。”

棕熊后来去了日本留学，秃驴倍感欣慰，说：“棕熊，等你主演的电影出来，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你的番号，我会把最高清的版本down下来群发给大家。可能你刚入行没有机会露脸，没事，我会通过肚子认出你的。中国不是有句古语，穷则独湿其身，达则贱济天下么？我们看好你，你会牛逼的。等你牛逼了，你就会有自己的番号，等到你再牛逼了，学校里就会有以你名字命名的大楼，就像邵逸夫一样，我们都热烈期盼着这一天；另外，听说日本马桶盖都是智能的，能自动拔卫生棉，你千万小心，学好日语，别上完厕所误按了这个功能，让机器把你的小弟弟给拔了，那可就出师未捷身先死啦。”

棕熊听了热泪盈眶，赠予了秃驴一根真诚的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