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本仙是天庭的一名重量级画师,仙号“画中仙”,仙龄三百八十岁,画得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画,长得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赛过嫦娥,不输凌波。
在本仙眼里,所谓的天庭众男神长得实在是不堪入目,独独无情殿的司命星君令本仙魂牵梦绕,寤寐思服。
只因在一百年前的蟠桃大会上不小心瞅到了他侧脸,至今难忘记他容颜,其实,本仙对他念念不忘,不仅因为他的俊逸仙姿,还因他的侧影像极了一个人。
于是,追求司命星君成了我青春年华里的第一要务。
一百年来,我派出的一百只传达情书的信鸽无一生还,至今未见无情殿的大门打开过一次。我抚摸着第一百零一只鸽子的羽毛,对之谆谆教导:“鸽儿,你可是本仙仙生幸福的唯一希望了,一定要给力呀。”
我第一百零一次躲在无情殿门口一里开外的大柳树下,静静地看着我那可怜的鸽儿战战兢兢地盘旋在无情殿的门口,心中已然不报什么希望,却不想,一袭白衣飘出殿门,可不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司命星君。一百年未见,那厮的仙姿还是那么俊逸非凡,只是那模糊的轮廓便足以让仙口水吧嗒,不愧是本仙看中的仙。
正口水汹涌间,一股烧熟的鸽肉味传来,只见那厮拂袖间便将烤熟的鸽子送入殿内,懒懒道:“小黑,今日又有鸽子吃了。”随后,便听到殿内传来神犬配合的两声吠叫,感情本仙的一百零一只鸽儿就是这样入了狗的肚子,望着司命飘去的身影,本仙只觉得不再可爱,誓要当面讨个公道。
追至往生池边,我一声断喝:“司命星君,请留步。”
那厮雅然转过身来,差点亮瞎本仙的美眸,果真是美得不可方物,只可惜除了那双同样美丽而深邃的眼睛外,他和他的相貌并不相像,好吧,既不是故人,那便算算咱们的帐吧。
我又咽了口口水道:“神君不解风情也就罢了,干嘛要将我的鸽儿悉投犬肚,再者,本仙绝代风华,哪里配不上你了?”
那厮将我的脸蛋细细扫视一遍,邪魅笑道:“素闻画中仙画技超然,若你今日能够画出本君神韵,或许本君可以考虑,下次让你的鸽子活着飞出无情殿。”
我对自己的画技自是信心满满,“这自是难不住本仙的,只是今天的鸽子已经是最后一只了,所以……这次我的画作若是能够让你满意,日后便要允许我随意进出无情殿。”
那厮悠然一笑,下一刻已经飘到距我不足一拳处,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直直凝视着我的眼睛,看得我心砰砰直跳。
正为其美色所惑间,却觉胸口微痛,便看见已退到三步以外的那人手心赫然躺着一颗剔透的晶体。那厮把玩着手里的晶体,对我玩味一笑,“这玲珑心,本君就先替你保管着。这次,本君要你用自己的心来画。”
我不禁有些心虚,我之所以能够叱咤仙界画坛数百年,其实是因为我的心有一半是玲珑心。玲珑心,可窥心。
不过,三百多年的修炼也不是白费的,我自信就算没有玲珑心,我也一样可以画出令其满意的画像,信手捏了个决,一副云锦和一支神毫便浮在眼前,挥袖洒墨间,画像秒成。
我潇洒收笔,云袖一挥将画像送至他面前。
“仙君看看,可还入得了眼?”
哼,本仙的画作,哪个不是获得众仙盛赞!
那厮却只瞥了一眼,便又瞬移到了我面前,直视着我的眼睛,戏谑道:“没有了玲珑心,你的画技当真是烂得令仙不忍直视。”
我愣愣然,只觉得,作为一个三百八十岁画龄的天庭画师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践踏。我用要吃仙的眼神瞪了他许久,恨恨挤出一句很违心的话:“都是你本身长太丑……”
话未毕,只听见往生池旁传来一声空灵的呼唤“司命星君,时辰已到,是时候下凡渡劫了!”
二
我倚在“画美人”临窗的塌上,吃着花生米,酌杯桂花酿,对面陪我下棋的是似玉,身后给我扇风的是小婵。
楼下的长安街上,百姓夹道而立,熙熙攘攘,甚是热闹,些许个散落其中,掩袖私语的美人尤其惹眼。
一头汗血宝马载着一位银甲白袍的将军踢踏踏而来,道路两边小声议论的声音便戛然而止,面带半面银色面具的将军所经之处,百姓皆垂首以示尊敬。
“姐,你说这凌王究竟长什么样啊?”对面的似玉磕着瓜子看着窗外闲闲发问。
“有传言说这凌王美艳无双,亦有人说他其丑无比,这面具下的真容却是从来不曾示与人前的。”小婵望着窗外陷入思考,忘了手中摇扇的动作。
“我不在乎他的脸,我在乎的是他脖子上的那颗晶钻。”
“姐,咱都这么有钱了,什么晶钻买不来,何必非要觊觎凌王那宝物呢?”
“就是呀,据说那宝物是凌王出生时含着的,可宝贝着呢。”
胸口一阵强烈的刺痛传来,我随手闷了一大口桂花酿。
哎,你们不懂我伤悲,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那日,不厚道的司命星君揣着我的玲珑心就跳下了往生池,我一个激动就跟着跳了,不过幸好临跳之前忘了喝“往生茶”,这才得以保留了为仙时的记忆和容貌。
来到人间,我投胎到了一个名叫“桃花山庄”的地方,并且成为了庄主的女儿,还有了一个孪生妹妹,现在的我已经是永安王朝最出名的画坊的老板娘。
十几年来,我游戏人间,甚是逍遥自在,也没想过找回玲珑心,反正百年之后,回到天庭,去找司命要就是了。却没成想,近几日来,胸口常常出现刺痛之感。市隐大神棍说,我再不找回那半颗心,便命不久矣了。
富丽堂皇的大殿上,皇上正在为凌王举办庆功宴,管弦丝竹,琼脂玉露,贵胄众多,美人云集。
殿正中,几位身姿曼妙的美人正旋转轻舞,袅袅娜娜,更似仙人之姿。一众舞女中,一个绿衣美人表现尤其出挑,一颦一笑,风情万种,眼风袭来,柔媚入骨。
“好!”
凌王仍戴着银色半面面具,却换了一身闲适月色白袍,潇洒随意地斜靠在右侧第一个座位上,玉手轻转酒杯,目光追随美人倩影而动,兴致来时,便爽快鼓掌,拍手称好。
“王兄,我要那个绿衣美人。”当着君王和满殿大臣的面,一个王爷就这样随口向皇上要女人,然而众人都只是泯然一笑,似乎已经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
“好,绿萝,稍后随王爷回府。”
“是。”绿衣美人对着皇帝盈盈一拜,又暗地里向凌王抛了个眼风,引得凌王悠悠一笑,露出的半边脸上出现一个好看的酒窝。
凌王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凌王喜武,而皇上善文,江山托付于两人手中,本是一件绝妙的事。可如今世道,正当乱世,凌王驰骋战场,杀敌无数,使永安成为第一强国,其光芒更有盖过皇上之势。
自古以来,凡功高过主,不是臣死,就是君亡!
不过,凌王向来好女色,又在战场上毁了半张脸,虽是把利剑,却是摆不上台面的。也因此,皇上对凌王仍有一丝兄弟之情。
歌舞暂歇,小太监在皇上耳边耳语一番。
“来人,把江山社稷图呈上来。”
一副恢弘画卷缓缓泻下,众人皆露惊艳之色。
“真乃神作啊!”
哼,本仙的画,自然是神作。
“是啊,此画气势恢宏而又构思别致,正彰显了我永安天朝之威严啊。”
凌王爷懒懒踱步至画前,“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本王的绿萝好看。”
众大臣闻言,皆摇头轻笑,皇上亦勾唇一笑。
“朕听闻画美人阁阁主不仅画技超绝,更有天人之姿,今日既来此,不如一见啊。”
“天人之姿?那本王倒要见见。”
我一袭素衣,不施粉黛,自殿门口袅袅走入,不出意料地惊呆了一众人,本仙即使素颜也自是比那绿萝美上千万倍的。
“画美人阁阁主白子婳见过皇上,见过凌王爷。”
君凌很自然地坦露自己的好色本性,兴冲冲凑上来扶我。
“美人的画真乃神作也!这景色真是美啊!”
刚才是谁说的来着,还没他的绿萝好看。
“当然,最美的还是美人。”
哼!没想到冷漠无情的司命到了凡间却是个这样花言巧语的色鬼,说不定那厮本质上也是个斯文败类呢,到了人间,方去了伪装。
我盈盈一笑百媚生,“王爷,婳儿最擅长画的还是人。”
“哦,是吗?那不如当场为本王描一副像啊!”
“有幸临摹凌王爷风姿,是婳儿的荣幸。”
“你说本王摆个什么姿势比较帅呢?”凌王臭美地摆着各种耍酷动作,半点王者威严也无。
“王爷戴着面具,婳儿看不清真容,不知可否摘下来啊?”
凌王的眼中不可见地迸射一缕寒光,而后恢复嬉笑神态。
“本王久经沙场,面具下皆是狰狞疤痕,还是莫要吓着了美人。”
“请王爷恕罪,婳儿冒犯了。”
“无妨无妨,本王一向对美人宽宏大量。”
我振笔疾挥,浓洒细描,片刻,凌王的模样便跃然纸上。
“王爷,您看看可还满意?”
凌王大步走过来,“满意满意,只是,婳儿不觉得缺了点什么吗?”
“婳儿愚昧,不知王爷所指何物?”
凌王轻刮我的鼻子,“哈哈哈,缺美人啊,英雄身侧,怎可无美人相伴?”
众人唏嘘,我亦唏嘘。
这好色的程度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哪里像个气势万钧的热血将军?
我的手看似无意间一抖,那狼毫上漆黑的墨便洒到了凌王胸膛前的白衣上,白衣浓墨,尤其刺眼。
众人脸色皆变,唯有凌王依旧满面笑容。
我佯装惶恐,“王爷恕罪,婳儿刚才,刚才……”说着就要跪下。
凌王赶紧将我拦下,“无妨无妨,本王说了,本王一向对美人宽宏大量,尤其是婳儿这样胜似天人的。”说着还作势在我头上轻弹了一下。
我于是含着满目波光,向凌王盈盈一笑。
凌王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浅浅的梨涡,“好了,本王先去换身衣服,婳儿就在此处等本王,莫要走开哦。”
三
屏风后,凌王正在换衣,屏风上隐约映射出他的身影。
我一边注意着凌王的动作,一边抓紧时间翻看凌王换下的衣物,却根本不见玲珑心的踪迹。
凌王竟然连换衣服都不摘下玲珑心,看是还真是宝贝的很。
我叉腰想着,无意间瞥向屏风,却在屏风上看到那人赤条条的影子,连忙捂上眼睛又叉开一道缝,“凌王他,他竟然是个……”
我慌忙转头,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一个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手背,将我的手从眼上拨开,是凌王!
“哈哈哈,没想到,婳儿竟有观摩太监换衣的癖好,美人果然都与众不同!”已经换了一身洁净红衣的凌王笑得潇洒狂放。
一声刺耳的公鸭嗓适时地从屏风后传出,“啊啊啊,是谁偷看人家换衣服!”
我顿时万分尴尬,“婳儿是来,来……”
凌王慢慢逼近我的脸,笑得意味深长,“来找本王的吧?才不过片刻,婳儿就如此思念本王了?”
……
“王爷明知故问!”我轻捶凌王胸膛,娇羞地跑出门去。
撒娇,永远是杀手锏,尤其是对这种色鬼。
我一路狂跑,一个没看路,又撞上一个人的胸膛,这次撞的是皇上。
“见过皇上。”
“方才发现白姑娘不见了,还以为是害怕逃走了,却不知为何到这内殿来了?”
“婳儿……出来方便,一时迷了路。”
“原来如此,那不如随朕一道回去呀。”
“那便谢过皇上了。”凌王竟然没有跟上来,那我还是先走为妙吧。
“不知姑娘芳龄几何,可曾婚配呀?”皇上突然开口问道。
皇上这是几个意思?
我小脸一红,温良无害,“小女年方十八,尚未婚嫁。”
“那白姑娘觉得朕的皇宫如何啊?”
“皇上的皇宫自然是气势恢宏,巧夺天工,是一个极好的地方。”
“朕的意思是,白姑娘可愿住在这里?”他说着竟拉起我的手,显然又是一个斯文败类!
我抽了抽手,竟没有抽出,对面的皇上噙着一抹‘真诚’的笑容直勾勾看着我,看得我浑身恶寒。
一只温热的手掌无声无息将我的手从皇上手中拿出。凌王仍是一抹慵懒笑容氤氲眉间,红衣墨发间,明明笑着,周身却弥漫着几分凌厉之气。
“皇兄,我想要婳儿。”
皇上皮笑肉不笑,含笑的眼睛里埋藏阴沉,“那也要白姑娘愿意才行。”
凌王蓦然转身,深情凝视我,“婳儿,你可愿去本王府上小住几日?”
小住几日当然可以,总比现在就被色鬼皇上留在皇宫里的好,两祸相权取其轻,去就去。
“好啊,能有幸参观王爷的府邸,是婳儿的荣幸。”
凌王再次握住我的手,“皇兄,那我们就先回府去了。”
长廊上,留下皇上孤独落寞的身影。
凌王之好色果真名不虚传,皇上看上的人也敢抢,这夺妻之恨,亲兄弟也不能忍啊。
哎,长得美也是忧愁,这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成为引发手足相残的小妖精。
四
深夜,凌王卧室,床上之人半面睡颜静谧安好,完全不似白天的纨绔模样。这凌王,竟然连睡觉都要戴着面具,那面具下的疤痕该是给他造成了多么沉重的心理阴影?
我欲抬手揭开面具,一睹凌王真容,又怕他突然醒来,坏了大事,终是收回了手。
市隐老神棍的东西一向不是十分靠谱,不知道这迷香能撑多久,我还是先取了玲珑心再说吧。
我拿了特制的剪刀去剪凌王脖子上那串着玲珑心的挂绳,一下,两下,竟然剪不断。想到了这绳子肯定不是等闲材料,却没想到竟如此结实。
剪刀不行就用手拽,手拽不动就用牙咬,我这厢正咬得忘乎所以,头顶悠悠响起某人慵懒的声音。
“婳儿,你在对本王做什么?”
我思索如何应答间,一个猛抬头,竟把凌王的面具撞掉了。
我呆呆看着那张脱去面具的脸,哪里有什么狰狞的疤痕,分明是绝色容颜,甚至比我还要美上几分。
凌王眼中强烈的杀气令我醒过神来,我的大脑急速运转,掩饰容颜又装傻充愣,绝对有故事,偷东西被抓包,现在又窥见了人家的秘密,妥妥的死路一条。
“咦,眼前这么美的一个神仙哥哥,莫不是我又做梦了。”这种情况,装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哦,婳儿经常梦到如此美的神仙哥哥吗?”我依旧趴在他身上不敢动弹,他单手撑额,淡淡戏谑。
“梦到过很多次,但这次的最美。”
“是吗?婳儿喜欢本仙脖子上的这晶钻?”他陪着我演戏,我只好接下去。
“嗯,好漂亮!神仙哥哥能给我吗?”
“那婳儿是更喜欢本仙,还是更喜欢这晶钻呢?”
“婳儿不敢冒犯上仙,还是把这珠子赠与婳儿玩玩吧。”
“可是这晶钻已与本仙融为一体,是摘不下来的,既然婳儿这么想要这晶钻,本仙只好把自己一并送给婳儿了。”
此刻,我无比后悔当初没有像似玉那样勤加习武,不过幸好,当时因为懒得走路,练就了一身出神入化的好轻功。
我一个急掠便飞出窗外,却见外面屋檐上密密麻麻的暗卫,手中的弓箭在夜色中闪闪发光,我又一个急掠退进屋内。比起被弓箭射成蚂蜂窝,我还是比较愿意死在一个美男子的手里,希望他看在大家同是天涯大美人的份上,给我留个全尸。
“怎么又回来了?”
“王爷,您也没必要派这么多暗卫来围攻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吧,咱们可不可以打个商量……”
箭雨“嗖嗖”射入房间,下一刻,凌王已经抱着我飞身掠到屋外。
“哈哈哈哈,原来是故人来访,来就来嘛,何必带这么重的见面礼呢?”
感情这些暗卫不是杀我的,是来杀他的?
“本太子本来只是路过,顺便向凌王打个招呼,却不想得见凌王真容,凌王脸上既无丑,又为何要戴面具来遮呢?”半空中同样飘飘然肃立的黑袍男子不似凌王之慵懒语调,语气狷狂,傲气十足。
不远处,一个绿色身影翩然隐入黑夜里。
“本王深知自己容貌倾城,深怕敌军见之弃戈,为公平起见,无奈戴面具迎敌。”
容貌倾城?见之弃戈?这家伙竟然比我还自恋!
“几年不见,凌王的自恋和好色倒丝毫未变!”黑袍男子瞰着我讽刺凌王。
“婳儿已是我永安最美的女子了,美貌却尚不及本王万分之一,本王也只好将就一下了。若是南疆太子喜欢,便拿去吧。”
这家伙竟然把我当东西送来送去,气煞我也!
他却挑起我的一根发丝于指上摆弄,“婳儿放心,本王是不会抛弃你的,本王就是骗骗那个白痴。”
“哼,本太子可瞧不上这么丑的女人!”那厮竟然说我丑,本仙自诞生以来,何曾被说过一个丑字!
“你这个黑乎乎的家伙,一直戴着斗篷做什么,莫不是,自知丑得人神共愤,见不得人!”凌王闻言哈哈大笑,“婳儿的口才倒是和本王有一拼。”
强大的气流涌动,千万只利箭朝凌王和我飞来。黑袍男子的斗篷已经化为碎片洒落空中,怒极的他携着掌风向我们冲过来。气流越来越强烈,黑袍男子已近在咫尺,竟是那副令我日夜牵挂的容颜。
胸口又是一阵撕痛,我欲起身,却看到右边胸口洇开的红色血花。这下倒是对称了,左边右边一起疼。
凌王一袭白衣健步走来,坐在床边扶我坐起,“婳儿,还很疼吗?”
他一靠近,我左边的胸口竟然不疼了,难道是因为玲珑心的缘故?
“你离我远点。”
“婳儿,你生本王的气了,本王不是有意让你负伤的,本王也没料到婳儿会替本王挡了那南疆太子的一掌。”
我也不想挡啊,可那南疆太子靠近时突然把掌风转向了我,我也很无奈。
对了,南疆太子,公子这一世是南疆太子,可他的神韵与气质为何与公子如此不符?又为何对我恨意甚浓?
剧痛再次袭来,“你快过来!”
我瘫在凌王怀里,疼痛渐缓。玲珑心无法取下,我又不能没有玲珑心,看来,我以后要想办法赖在他身边才是。
“好些了吗?”
“嗯,你能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婳儿竟已如此离不开本王了吗?”
我白眼一翻,这家伙又开始自恋了。
“圣上到!”
“小李子,宣旨吧。”皇上一脸忧愁之态。
“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画美人阁阁主白子婳与南疆太子南宫漠和亲,即日随南疆太子返回南疆。钦此!”
“皇兄既已许了婳儿与本王,又为何出尔反尔?”
“皇弟,那南疆太子扬言,若是不把白姑娘交出去,他不日将挥师来犯。皇弟大义,定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毁了两国和平。”
“我永安泱泱大国,何时需要靠女人来换取和平?况且,胆敢觊觎本王的美人,就算他不来,本王也要去灭了他。”
“皇弟就不怕让白姑娘担上红颜祸国的罪名?”
“婳儿,你怕吗?”
“巧了,我还真不怕。”
南疆太子率大军直逼永安边境,皇上命凌王率永安铁师迎敌,我一不小心成了祸国殃民的那一个红颜。
五
残阳如血,刀光剑影,这里是流血的沙场。
画角声起,月光下,高岗上,一马踱步,马上二人。
“我永安铁师一路披靡,却不想如今被困在这南疆宫门口数日。没想到,几年未见,南疆太子的武功身法精进至此。”
“那不是武功,是妖法。”
“妖法?婳儿又怎么识得妖法?”
“若是我说,我曾是神仙,王爷也曾是神仙,王爷信不信?”
“你我两人如此绝色,想来只应天上有,说是神仙倒也是有理有据的。”
这凌王思考问题的角度还真是奇特!
“不管王爷信不信,反正我已经看出那妖怪的原形,自有对策。”
“好,那明日便让本王瞧瞧婳儿的本事。”
凌王与南疆太子正在厮斗,一白一黑的身影交缠在一处,战况激烈,不分上下。突然,南疆太子凌空而起,面现狂态,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瞬间把凌王重重打下马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南宫漠,看这里。”我大喊着向他抛出一个毛线球,他飞快扑过去,抓住毛线球,面露憨态,还满足地“喵呜”几声。
果然是只猫妖!
凌王乘机凌空而起,从背后将他擒住,飞身来到我面前。
“婳儿果然好计谋!”凌王赞道。
“王爷可还好?”我用帕子为凌王擦拭嘴角的血迹。
“婳儿只关心这小白脸王爷,却要如此对待公子我吗?”被缚住的南疆太子逼视着我。
“公子?”
无耻的南宫漠竟利用公子的容貌迷惑我,我就这样被他轻易掳走。
“你这猫妖,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又为何知道公子的事?”
“自是有深仇大恨!”猫妖现出原形,向我伸出利爪。
宫门外,刀剑相接的撞击声传来,和惨呼声混成一片,凌王银袍染血,长发飞扬,利剑在手,逆光立于行宫门口。
他一个飞身掠来,将我从南宫漠手中抢出,用利剑指着猫妖,“你这妖怪,本王的人也敢抢?”
“君凌,你还是快回去看看你的永安铁师吧,此刻他们可正被本王和你那个好哥哥的军队围攻呢?”
皇上?难道他要对凌王动手!
“皇兄他果真与你联手害本王!”凌王一脸悲拗,转而邪魅一笑,“不过,本王也不是吃素的。”
“似玉,传出消息,就说本王已死,命永安铁师杀光南疆余孽,随皇师归朝!”
“是!”我一抬眼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妹妹她竟然在这里。
“皇兄不是想要本王的命吗?那本王便给他。可你南疆,须与本王陪葬!”
猫妖怒极,龇牙咧嘴,施展妖术向我们攻来。我欲将凌王推开,他却紧紧禁锢着我。
眼看一团黑气袭向面门,一纸黄符挡在面前,黑气瞬间被击退,远处一个僧袍身影与猫妖缠斗在一起。
“市隐?”
头上含笑的声音悠悠传来,“青婳?”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可是为何妹妹她……”
凌王认真凝视着我,“凌少年时曾无意间救桃花庄主之长女沈青婳一命,沈庄主允凌,危急时刻救凌一命,作为答谢。”
“王爷竟救过婳儿?”
“那时,婳儿不过四五岁,许是已经不记得了。”
“原来王爷早就识破了这一切!”
“机智如本王,怎会料不到?”
“那王爷不打算回去了吗?”
“本王已经替他打下了这江山,不想再替他守着那玉玺了,本王只想和婳儿共度余生。”
“嗯。嗯?”
“婳儿……”
“嗯?”
“凌欲许卿十里红妆,卿可愿,许凌一世白头?”
“我……”
一支毒箭破空而来,君凌生生为我挡下,含笑的绝美容颜此刻添了嘴角的一道血痕,显得更加妖艳绝伦。
他颤抖着沾血的手把脖子上的玲珑心取下,笑着看我,“婳儿,我骗了你,这玲珑心是可以取下的,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你不是说我们都是神仙吗,拿着它上天去吧,或许,我们还可以在天上相见呢。”
“不,到了天上,你就不是我的君凌了!”我把玲珑心送入体内,施展仙术为他疗伤,明明只是普通的箭伤,却血流不止,无法愈合。
“别瞎折腾了,那箭是浸了本仙的猫爪毒的,就凭你这三脚猫仙术也想救他的命?”
君凌已经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你这死妖怪,快给他解毒!”
“闪开,我也不想给司命添堵啊,谁让你这坏女人总也死不了来着!”
君凌的伤口仍在不停流血,脸色愈发苍白,猫妖喂他服下一颗丹药,血流却更加汹涌。
我一脚踢开猫妖,“你对他做了什么?”
“哎呀,这可不怪我啊,司命他大概是命数已尽,是时候返回天庭了。”
“可是凌,到了天上,你的誓言还算数吗?”
六
我又回到了天上。
无情殿外的一颗大柳树下,司命星君正和一个白胡子老仙下棋。
棋桌旁边,一只黑犬和一只白猫剑拔弩张。
想必那只仙犬必定就是吃了本仙许多只鸽子的那只仙犬,这要是搁在从前,本仙早冲上去把那犬胖揍一顿,为我的鸽儿报仇了。只是现在,我胸口抽痛,脚步虚浮,怕是仙寿将尽了。临死之前,还是积点阴德得好,就暂且饶了那犬吧。
司命的侧颜还是那样好看,也依旧那样冷漠。凡世恩情凡世尽,渡劫归来记忆清。他已不再是我的君凌!
“子婳,还不过来?”
“嗯?本仙不是在这儿呢吗?”白胡子老仙一脸懵地看向司命,司命却转头望着我。
叫我的?我这小心脏“砰砰”一跳,身子也飘飘欲倒。他飞掠过来接住我,像在凡间一样将我抱在腿上。
“你,你还记得凡世的事?”我看着上方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喃喃发问。
“嗯,路过地府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
“哦,好巧,我也忘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呃,你死了之后,我一怒之下去找那猫妖报仇,不小心把自己搭上了。”胸口又一阵剧痛传来,我不觉紧紧抓住他的袖子,他俊眉微蹙,施展仙术为我止痛。
“你的玲珑心?”
“被那猫妖抢走了。”
“我这就去给你抢回来。”
“哎,等等,你们说的可是这个玩意儿?”白胡子老仙颤巍巍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晶钻。
司命一把接过,“玲珑心怎会在你这儿?”
“这是收服我这仙宠时,从他身上搜出来的玻璃珠子。”
白猫突然“喵”的一声,变出人形,正是那人间猫妖的模样。
“竟然是你?”司命语气凌厉十足。
“上仙恕罪,上仙恕罪,小仙本无意伤害星君,小仙,小仙,是和她有深仇大恨。”嘿,本仙还没跟他算账,他倒先指责起本仙来了。
“哦,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司命看了看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我,饶有兴味问道。
“小仙当年本是我家主人身旁一仙宠,有一次,主人命我看守一副美人图,我不小心弄丢了那图,便被我家主人罚下凡间整整五百年。而她,就是那画中的红颜祸水!上仙可不要像我家主人一样再被这女妖给迷惑了。”白猫偷偷瞄了一眼白胡子上仙,带着三分战战兢兢,义愤填膺地指控我。
祸水?嗯,这个评价十分符合本仙的美貌,但严重违背本仙的气质啊!
白胡子上仙顺了顺胡子,悠悠开口,“如此说来,本仙倒想起来了一件事。话说,五百年前,本仙身为司命挚友,不忍看冷面无情的司命孤此仙生,便妙笔一挥,塑就了一位绝世美人,想要慢慢凝其魂魄,塑其肉身,于闭关之前送与司命,没成想,那美人尚未成型,便被我这看管画作的小白猫给弄丢了,我这才罚了他下凡历练,那画作之事也由此被遗忘。”
“那祸水……”
司命凌厉的眼风扫过,小白猫讪讪,“呃,那画中人当年落入凡间时有一瞬化了人形,恰好落入了下凡渡劫的星君的眼里,星君一眼便爱上了她,为她郁郁一生,临死之前,一滴毕生执念化成的泪水,凝结成画中人的半颗心,助其化成人形。”
原来,公子竟是下凡渡劫的司命!
“三百年后,我再次在凡间遇见了她,欲杀之而后快,却不想这次下凡渡劫的星君又守护在她身边,不过,机智的我化成公子的模样,最终还是报了仇。”小白猫嘚瑟地“喵”了一声。
“你弄丢了本君的仙侣,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于她,你该当何罪啊?”司命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眯起眼睛危险一笑。
小白猫闻言吓得浑身颤抖,眼巴巴望向自家主人。
“小黑,去!”司命慢悠悠发号施令。
一直虚张声势却不动真格的小黑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向白猫扑去,白猫“喵”一声化成原形,哭嚎着撒腿大跑。白胡子上仙见状,生怕自己的仙宠被小黑咬死,也飞快地起身追随而去。
司命帮我把玲珑心重新放回体内,我瞬间感受到生命的气息在胸膛里蔓延开来,身子也恢复了活力。
“司命……”
“嗯?”
“那个……”
“什么?”
“我们凡间的婚约,可还作数吗?”
“凡世恩情凡世了,凡世誓言凡世灭。”
他果然赖账了,他果然还是这九重天上那个最不近人情的司命星君。
我欲起身离去,他却把我抱得更紧了些。
“十里红妆哪里配得上婳儿的仙人之姿,本君要在这九重天上为婳儿办一场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