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忘与记》1. 一人归途渺

《忘与记》

年少经历离散，现世竟余孤离。

吴芃带着两分无奈三分心伤及五分愤世离乡北上。一条大河向东流，行路的人你别回头。

如果你忘了，你给我记住。

第一章：一人归途无期

火车不急不缓，咣当咣当。

吴芃半梦半醒地迷糊了一夜，天色蒙亮时才终于昏睡过去。然而车厢里很快就有人起床活动，人声渐沸，走路的踢踏声和各种话音，有南腔有北调，以及她听得出听不出的各种方言，忽高忽低，时断时续地闯进她的意识。

有人泡面作早餐，空气里弥漫了方便面独特的微辣浓香。吴芃从缥缈的人间烟火气里挣扎着清醒起来，模糊糊地想，谁大清早就吃麻辣牛肉面呢…..扎挣良久，终于攒够力气坐了起来。一看手表：7点半。紧接着广播响起：…..列车将于9点5分到达终点站，…..请各位旅客收拾好行李…..

太阳穴一跳一跳地钝痛，两腮处的牙根也酸疼，她知道这是睡眠不足和神经衰弱的征兆。虽然没有食欲，她还是打了一大杯热水，把一袋早餐奶放进去热着。

天色越来越亮，却是阴天，没有太阳，车窗外的田野树林缓缓清晰，一一掠过。她将早餐奶捞出来，用牙齿撕咬开一个小口，轻轻啜着。微烫的牛奶落肚，她苍白的面颊上终于泛出一层薄薄的晕红，将她漆黑而清冷的眉目柔和了几分。

一声悠长响亮的鸣笛之后，火车进了站。车厢里的人纷纷提早就站起来收拾行李，整装待发。对面的一双住了上下铺的年轻男女早将背包放在铺位上，双双立在窗前喁喁细语。此时一人背了一个包子，眼睛盯住车门的方向，只等开门走路。

吴芃一直半躺在铺位上假寐，直到别人都下了车，车厢里又渐渐平静下来，她才坐正了吸一口气，站起来整理背包，摸摸包里盒子的有棱有角，端端正正，呼出一口气。

她拉上链子，把背包背了起来，从座位下面掏出一只不大的行李箱子拉着，缓缓走出车厢。

“出口 －－ 公交换乘 － 地铁换乘。。。”

吴芃一边随着人流慢慢走动，一边四处打量，并依照小乔的指示寻找标记，

还好这京城的火车站跟家乡比虽然阔大许多，人流汹涌，标记倒十分清晰。人潮慢慢稀释，散入四面八方。她不需要出站，循着标记顺利找到地铁入口。下了楼梯，她对比左右两边的地铁路线，选了站台站好，又轻轻呼了一口气。

周一的半上午，天井里没有多少人，却有一阵阵凉爽的微风，以及远远传来的轰鸣声连绵不绝。吴芃散漫地想，那一定是列车和轨道的摩擦声，相爱且相杀，在地底封闭的隧道里连绵转折又重复不绝。

忽然之间她意识到，她来到了陌生的城市，一只背包，一只拉杆箱子，是她的家当。而她的家和家乡，已经空荡。

流线型的白色车头呼啸着冲过来，吴芃并没有太多机会放任自己的思绪。她很快上了地铁，又忙着对照着车上的路线示意图寻找自己的终点站。地铁里满满当当不少人，斜对面坐着几个五色斑斓的年轻女孩子，正高一声低一声地聊天，来来去去说的却是天气如何如何。吴芃扶了一根柱子站稳，留心去听每次停车的站台，默默计划几时下车，如何再转公交车，几点能到学校，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辅导员好拿宿舍钥匙，找不到的话是不是先投奔小乔。

她散淡地设想着几种可能，既无激动也未有担忧。人人都说大学是人生一大转折，她却只想时光停驻在过往。因为来路已渺，对去路也不甚期待。她的人生已散慢下来，人人都是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但是一个人如果已没有归所，那前路几何，去到哪里又有什么分别。

她的家乡已经没有她的家，自小长大的房子院子，都空了。

她的归途无需期待，不必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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