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9.18唐山旅记)

唐山,简称唐,别号凤凰城,是京津唐经济圈的核心城市,京津冀环渤海经济带的重要节点。它为国人所熟知的,可能就是1976年的那场灭顶之灾。除此之外,此前我对唐山的印象,也不过是唐陶、开滦煤矿、大钊故里。

因工作之需,我前前后后来唐山多次,但多是严冬或早春。极低的酷寒和恶劣的污染总是把人堵在屋子里,不愿意外出一步。昨天来唐山,恰逢金秋,天高气爽。心里忽然萌生了到客户所在地附近走一走的想法。查了一下地图,酒店两公里附近就是唐山的南湖公园、植物园、大地震遗址公园等。看看日历,第二天就是9月18号,国家公祭日。军中多年的主旋律教育让我本能的选择了大地震遗址公园:大地震是天灾,日军侵华是人祸。在公祭日这样的日子里,还是到大地震纪念馆去参观凭吊一下逝者吧。晚上洗漱完,再把手机闹钟确认一下,早早的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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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中的唐山站,与其说像个育珠的贝壳,不如说像一个济公僧帽

早晨5:30准点在起床号声里醒来(选择这样的的闹钟铃声,大概也是多数老军头的选择吧)。简单的洗漱一下,换上运动鞋,拿上手机,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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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广场的饭店,让人有种穿越的感觉。作为京津的后花园,唐山承接了京津两个城市太多的餐饮休闲消费。餐饮业的发达,估计也不差于“卫嘴子”了。

拉开酒店大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立即包裹住了全身。我不由的打了个寒颤。看了一下手机,原来只有15℃!昨天走的匆忙,忘了取一件长袖带上。昨天从合肥出发时还33℃,这猛的经历18℃的温差,还真的有点小冷,胳膊上居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用手将裸露的双臂搓了搓,按照地图指示的方向,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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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园的大门充分体现了北方汉子的特点:大开大合,大气磅礴。

东方既白,晨曦微露。宽阔的街道上偶尔有车辆驶过,卷起飘落在马路上的树叶盘旋于空中。路旁有戴着橙色太阳帽的清洁工挥着扫把,一下一下顶扫着,每个十几米元就有一小堆。看来他已经扫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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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迎来日出的建设南路。

才过了一个红绿灯,就看到路边有个高高大大的石碑。凌睛一看,五个描朱大字:唐山植物园。真的很有北方特色啊。看,这宽阔的马路,高大的垂柳,耸立的高碑,宽敞的广场,大开大合,朴实磊落,与南方城市的婉约清净、别致绵柔截然不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样的地理环境可能就是唐山人开朗好爽的地理因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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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址公园等对面,居然有一个高尔夫球场。这样的位置能建一个如此高能耗、高污染的休闲场所,也是醉了。高尔夫球场可是个用水大户啊

边跑边看,十几分钟就来到了遗址公园的一个侧门。因为太早,对开的黑色大铁门只在中间打开了个缝,约有一米左右宽。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同志在门口里面挥着大扫帚清扫落叶。他花白的头发不短不长,有点乱。穿着一件显旧的咖啡色的夹克衫,里面露出鸭蛋青的衬衣。一条满是褶子的藏青色的长裤,斜斜的吊穿着。脚上一双黑色的皮鞋,鞋面灰蒙蒙的。他面对着我,弯着腰,看不清面容。背后值班室的窗台上放着个收音机,有对男女正在交流着,仿佛是医疗广告。公园很静,只听见收音机和他扫地的哗啦声,一下一下的。

“师傅,您好!我能进来吗?”我略微提高了声音问道。

扫地人仿佛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停下手里的扫帚,看着我愣了一下,然后对我点头笑了一下,说声“早啊!”然后就闪到一旁,把门口的路给我让了出来。原以为他要跟我理论一下,毕竟现在不是开园时间。见此我心中一喜,赶紧闪身进了门来,口中忙不迭的说着感谢。而他则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露出略黄且不齐整的牙齿,甚至还显露出一点点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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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面正对着的马路,两旁种的是中槐。虽不粗壮,却很整齐

走过长长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在甬道的尽头,是个宽阔的水池。里面水很浅,散乱的点缀着一些石头。水池岸边错落的种着一些旱芦苇,已经抽出紫红色的花穗。岸上则种着高大的垂柳。长长的柳丝随风摇曳,倒也多姿。忽的有阵飞鸟从柳树后面飞过来,叽叽喳喳的,又一盘旋飞往他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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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塌陷的地方就势修了过水面。晨曦里水天一色,倒别有一番风味。

水池的对面(之所以不是水塘或湖,是因为水面太浅,深不过30公分),是一个广场。一些遒干突出的杨树、榆树稀疏的矗立着,看着有些苍凉。在这些大树的附近,则成片的栽种这银杏。难道这些有着枯枝的大树竟是大地震劫后余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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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稀疏的有些大树,合抱粗。树干多有粗大的枯枝,直指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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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这棵大树下时,太阳终于探出头来,霎时光芒万丈,給这个有点萧杀的公园镀上了一层金色

在大理石铺就的广场边上,是一些建筑物的残余。这些残破的框架矗立于渐渐枯黄的荒草中间,格外凄凉。在两个并排倾斜的水塔状建筑的前面,树立着一个警告牌:遗址危险,请勿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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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的遗址中间,星散着一些花儿,倒是平添了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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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生产高炉,车间,如今只剩下些歪歪倒倒的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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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苍凉的景象,心里突然窜出姜白石的一句词来: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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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紫红色的牵牛花,倒是荒凉中的一抹亮色

走到遗址围栏的中间部位,才找到一方遗址公园说明的石碑。原来这里曾经是唐山车辆厂铸钢车间,唐山大地震宏观上的震中位置。遗址中有个残破的烟囱,原高35米,现在仅剩19.1米!地面下沉之巨,可见一斑!看着眼前这残破的场景,想想当初地震时的场面,用天塌地陷来形容是一点都不为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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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址广场上的地震仪,伸出的龙头间,竟然挂起了蜘蛛网。如果地震仪也会说话的话,它会不会悠悠的来一句:但愿世人皆无病,何惧架上药生尘

遗址广场的一侧,是唐山大地震博物馆。在馆名的前面,是一个大大的“唐”字LOGO。方正的字体内,笔画如同被震裂了。故意的残破无声诉说着当年的惨痛,不锈钢的材质说明唐山人的坚强。字,可以写完整,但地震给人心理造成的伤痕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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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个“唐”字设计者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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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博物馆门口面墙并列的,是大地震罹难者纪念墙。高大的墙体上密密麻麻记录着那场灾难中逝者的名字。虽然是早晨,但仍有一些祭奠的花环摆放在纪念墙前。那场灾难虽已过去42年了,但对于一些幸存者而言,它并没有走远,甚至从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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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墙旁的水池里,有一棵不算粗大的梧桐树。看了介绍,才知道它也是那场灾难的幸存者,见证者。42年了,对于梧桐树这种速生树种而言,这么粗的确不算是长的好的。也许树也有情,长成现在的模样,可能是它还没有从那场灾难里缓过劲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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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的梧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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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震雕塑,怎么看怎么都与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有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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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于水池中间放眼,正前方是遗迹,右边前方是大地震博物馆,右边是罹难者纪念墙,左边是雕塑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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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塑复原了当初的惨烈,人间炼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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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被塑者下躯仍压在废墟里,满脸的倦容。深深的皱纹下,一双迷茫的眼睛无助的看着前方。他身后背着的人仿佛已经没有了气息,但双腿仍紧紧的盘附在背负者的腰间。可以想象:背负者和被背负者在废墟里经过了怎样的挣扎才爬到废墟外面,但就在上身爬出来之后,他们再也无力摆脱废墟的桎梏,无法抵达安全安全地带。虽已精疲力竭,但他并没有放弃。看看他的手臂,伸的多么的直!那是对生的渴盼!那是身体对生命的本能反应:活着,也许就触手可及,也许再伸长一点点就可以抓住……也许每个路过的参观者都被打动了,都想拉他一把。你看,他的食指被摩的金光闪闪,锈迹皆无。这,可能就是人性的光辉吧。我不敢请牵他的手,怕把他从历史中惊醒。那苦难,太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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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多个角度,终于拍出自己心里满意的效果:经过一番自救互救,一群人终于从地震的废墟里走了出来,初升的朝阳在这群人身上披满了霞光,暖暖的。但遗憾的是:雕塑身上挂了不少蛛网,身体不同位置积结了斑驳的铜绿,破环了这群逃出升天者的形象。尤其遗憾的是:居然其中一人的私处居然结了一个马蜂巢,让人哭笑不得。这样的情况是很不应该的。这几近于是种亵渎了。但愿管理者能发现这点,尽早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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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张,因为拍摄的角度问题,看着充满了希望。就以它作为这组雕塑的结尾吧。愿逝者安息,灵魂永宁。

走出雕塑群区,是一片齐整的草地。虽已枯黄,但在刚刚从废墟雕塑里走出来的我而言,感触到的不是萧条,而是种宁静,一种生命旺盛过后的平和。经历波澜壮阔、铿锵坎坷后,人渴望的也许都是种平淡的生活吧。古语云: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也许这个区域的设计就是这个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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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浅草区,已来到了纪念墙的末端。不,应该叫首端。这面墙用鎏金大字篆刻着大地震纪念墙赋。赋文以半白话的文体记述着大地震及这面纪念墙的由来。因为时间的关系,我没有仔细看完。但把那段历史记下来,还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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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才是遗址公园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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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7月28日3点42分53秒。这一刻,这一个城市的痛……

走到公园门口,发现蓊郁的苍松树下,开着一片小黄花。晨风吹过,花在松阴下摇曳着。俯身拍下它,就当是祭献给那场灾难里逝去的往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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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自然界里,人非生而高贵,万物皆平等,每一个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

好好工作,认真活着,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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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址公园外,天高气清。银杏已纷纷换上了金色的外衣。秋意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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