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6）天子墓前 立志兴学慰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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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方（1）逃难途中 诸多艰难重险阻
后方（2）沅水舟上 几多欢声掩国难
后方（3）柳树湾里 九曲九弯寻湖大
后方（4）抵足中宵 一夜叹息话文夕
后方（5）梅花村旁 群贤毕至访马公
后方（6）天子墓前 立志兴学慰先君
后方（7）酒席筵中 片言观色叹党争
后方（8）清香留内 妓院送信救匪首
后方（9）警报声下 数柱浓烟感凄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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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观大势，内审国情，除积极发展教育外，实无其他途径，以为复兴国家民族之基础。诸位于炮火中育人，实乃社稷大事，马某甚为敬仰！”

“四万万同胞齐努力，中华终将克复！和平来临之日，当显拱辰兄今日之功！”说起湖大西迁，马公武甚是推许，赞叹之余，指着梁上匾额：“北宋大儒张横渠有言：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而今我以归隐之身，涉足农牧工商，亘日围着阿堵物盘算，文不能继绝学，武不能开太平，当真是愧对‘书剑报国’四个字啊！”

“马先生弃党政而事工商，甫一回乡，就兴办了多家工厂，实业报国，正当其时！经济经济，正是要经世济民，马先生何须愧对！”说话的是同来的湖大文学院院长杨树达教授。

“我归隐之日，自思人在乡野，何以报效？思之再三，不过是‘实业报国’四个字。只是厂子开了好几个，整天打交道的离不开一个钱字，做一个乱世富家翁，诚非我之所愿，亦非家君遗意！”话已落音，言语间的唏嘘却还在。

众人初次见面，言辞中颇多客套，但言为心声，说到动情处，不免真情流露。鹿先生之前听说马公武农牧工商均有涉足，创办了湘西物产公司、洪昌机械锯木厂、洪昌砖瓦厂、梅花村果木场、天马山牧场等众多实业，称一方之雄，以为不过富家翁而已，心底不免等而下之，而今听得马公武一席话，却知此公胸中气象，不可单单以豪绅目之。

“外面的那间义塾，造福乡梓，惠及远近，马先生此举，可谓功德无量啊！”鹿先生才知前头的那处私塾竟是马公武为工厂子弟兴办的义学，但凡工厂子弟，不分男女只要愿意都可以在义学就读，马公武还管一顿午饭。辰溪乡民本是一日两餐，如今孩儿平白多了一顿午饭，无不欢喜，连着平日里视为赔钱货的女孩儿也乐意送来。

畅谈良久，马公武提议去拜谒大酉山善卷墓，看看善卷祠。杨树达早有此意，当先说了一声好。大酉山正是鹿先生一直想去的地方，鹿先生于百家之中偏爱道家，而大酉山的大酉洞，又称妙华洞，乃是道教三十六洞天中排名第二十六的胜地，而大、小二酉又是“二酉藏书”的秦时古藏书洞，“学富五车，书通二酉”，正是每一个读书人的追求。

一行人兴致勃发，马公武叫了几个随从，备了祭品，一同去。相传善卷有德，居汪渚，就是现在的常德，所谓常德德山山有德，德山便以善卷而得名。相传尧时帝尧以平民之礼向善卷求教，“北面而问”。善卷以帝师而闻名天下，舜在位时曾以帝位想让，被善卷推辞，为免被打扰，善卷后藏于深山，所藏身处，正是辰溪大酉山。

虽是冬日，阳光却好。登上九峰山，马公武的随从在祭坛上摆好供果，一行人在善卷墓前肃立鞠躬。

礼毕，鹿先生见冬日暖阳下，群山苍莽，全无冬的萧索，远处两水环抱下的辰溪临江而建的一排吊脚楼依稀可见，而近处林中看不到的地方，隐约传来乡民打柴时唱的山歌。歌声中全无外界纷争烦扰，更无炮火连天，鹿先生忽想起《庄子》里善卷对舜帝说的那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一时间忘了自己是逃战乱而来，忘了辰溪不过是暂时栖身之所。

“怪不得善卷选择在这里避世终老，果然是一处好所在！”鹿先生道。善卷算得上是道家的发蒙人物，鹿先生仿佛在那一忽领略到先贤遗意，手舞足蹈，心中自得，觉得活在这青山绿水间，活在这透蓝的天空之下，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说不尽的舒畅。

杨树达在善卷祠前久久伫立，忽然说：“刘禹锡有《游辰溪善卷祠》诗，可见这祠在唐时便有了。”指着门柱上的楹联念道：“道为自然福，名是无穷寿。正是刘禹锡诗中的两句。”

任凯南此时想的却是：屈子在辰溪写下的名篇，有“朝发汪渚兮夕宿辰阳”诗句，正是要追随先贤的脚步而进，将身遭贬谪的愁心事，当做一段心灵追随的历程。

一行人在善卷祠前拜祭静立，心中所思却不尽相同。

到得此处，大酉洞和二酉洞自然也要去看看。随从打水将供果洗净，众人吃了，接着上路。

一路上说起办学之事，百年树人，虽则艰难，但此刻中华大地，何事不难。任凯南又说起年关时，龙头垴的校舍建设只停了一日。地主张表林杀了几头年猪，在工地上架起锅灶，煮了热腾腾的庖汤，工地上做“门路”的乡民吃了后，干起事来，更是热腾腾的有劲。

任先生忽想起马公武是回民，当面说起杀猪似是不妥，望了马公武一眼，心中想着要怎么圆回来。马公武见状，笑：“不妨的，我不吃大肉，可没让别人不吃，便是前川，也每日买了吃。”前川英子是马公武日本妻子。众人见马公武并不在意，又接着说龙头垴的进展。

“过了年，一部分学生就可以在新校舍里做实验了。再过几年，赶走了日寇，这些学生毕了业，分枝散叶，分赴各地，大家一同建设这破旧山河！”任凯南说这些的时候，语气豪迈。杨树达笑着接了一句：“‘楚才蔚起，奋志安壤’！正是吾辈之所寄望！”杨树达所引的“楚才蔚起，奋志安壤”，乃是湖大校歌中的一句。

游得二酉洞出来，众人又是一番感慨。马公武慨然道：“秦时暴政，有博士伏生留下种子，让后世之人不致无书可读。而今日寇暴虐，诸先生所为，正是为我华夏读书人留下种子。”看了看天光，又说：“马上到晚饭时间了，马某斗胆，邀各位共往白云山庄小酌一杯，略表敬意！”

马公武只说小酌，任凯南心想:此时若去，今晚势必得留宿白云山庄。正要推辞，马公武又说：“马某先前以书剑报国为志，归隐后，以为唯实业可以救国，今日随众人一游，才知道实业诚然可以救国，然吾乡吾土，文化蒙昧，实业救国谈何容易！马某愿追随各位，对家庭谨遵先君遗训，对社会聊尽国民天职，兴校育人。善卷祠前，我再三思之，所虑者，师资不足，愿诸位助我！”

任凯南闻言，大感兴趣，叫一声好：“马先生此言，便是不邀请，我等也要叨扰一杯！”便是鹿先生听了，也觉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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