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草,似树

安徽省安庆市十里中心学校 汪琼

来回两趟夜班火车,自费,参加武志红设在上海“活出真实的自己”心理工作坊,为期1天。朋友说我这不叫傻,是痴,非痴不能达也。唉,痴,傻,疯,颠,一路货色,无谓修辞。

可是,虽痴却值!三位专家三场讲座,提供多元视角,可以相对完整的、客观的梳理各种关系,从中照见一些日常未明的心理阴影,察己及人。但比专家更震撼我的是现场一位母亲,邯郸人,互动交流环节,她几乎是从主持人手中抢过话筒,一身黑衣,前倾站立,瘦削,黑脸,欲语泪先流:武老师,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求求您帮帮我!我孩子今年大三,上海理工大学,高考成绩也还不错,600分。最近他辅导员打电话给我,说孩子可能无法继续学业。他几乎不同我们联系,汇钱给他,要么回一个字:滚!要么回四个字:你给我滚……这位母亲哽咽着说不下去,拿着话筒死死咬着嘴唇,全场静默着,盯着她,等着她……那种从心脏开始的绞痛迅速波及我的全身,泪水决堤。她强忍着,继续:孩子现在白天在宿舍睡觉,晚上打游戏,不出宿舍门,瘦得不成人形。我每个月飞一次上海,买吃的、喝的、穿的送给他,他不见我,每次都用被单蒙着头,大叫:你走,你赶快走,我不想见你!这位母亲,是到怎样无奈、绝望的地步,才会在现场两百多人面前,倒出这如此的不堪?!我也死死咬着嘴唇,怕自己会哭出声!

武老师问:你能回忆一下,孩子曾经经历过什么,导致现在这样呢?她回说:孩子高中三年,不在本市读书,我们为这他好,送他去外市更好的一所中学。高二下学期,他打电话给我,说妈妈我待不下去了,你过来接我回家吧!我跟他爸商量,他爸说人家两三千个孩子都能忍,他为什么不能忍?我就给孩子回电话:要不让你班主任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劝劝你爸爸。后来电话也没来,孩子也没再提过回来的事,高考也熬过来了,没想到……李老师(武志红上海工作室另一位心理学博士),是我约了您明天上午的时间,我今天晚上要不要再去学校看看孩子呢?

全场又盯着端坐讲台中央的三位专家,李博士答:不要去,去了有什么用呢?母亲哀哀地:可我订了明天下午的飞机票,今晚不去的话……我一下被李博士那模棱两可的话激怒,纵然我拼尽全力想做个温婉从容的女子,可关键时刻,我依旧是一头爱憎分明的小兽,举手要过话筒:这位妈妈,刚才刘博士不说了吗?不要做书本妈妈,不要听专家对你说什么,听从你自己的内心——一颗痛得不能再痛的母亲的心!

可是,可是,依旧是期期艾艾的话,抢到话筒的一位男士已请教的是他自己的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专家倒挺认真一一解答。我再次要过话筒,主持人看我的眼神已有不耐烦,那又怎么样呢?!我站起来,全身发抖,关节疼痛:武老师,之前的讲座您说了,攻击性是人内在生命力旺盛的表现,要善待它,所以我视以下我的讲话为积极的。武志红全身仿佛笼着一个防护罩,接了一句:你第一次发言全场的气氛就起来了啊!我没接他的话,面向全场:我和我朋友坐了一夜的火车,早上6点不到就在会场外等。我是一名小学老师兼班主任,我看过武老师出的书和他微信公众号上几乎所有的文章,也是带着一大堆有关学生的问题来学习和求教的,但刚刚听了那位母亲的话,我什么都不想问了,只希望大家都看看她,她唯一的孩子正走在绝望的边缘,一个家庭也可能因此崩溃,可这仅仅是她个人的问题吗?在座各位即将或已经成为父亲、母亲,她的痛苦,她的绝望,她的求救,为什么就不能感同身受一点点呢?武老师,我知道您北大心理学硕士毕业,非常专业,希望您能给这位母亲和中国正在受此煎熬的母亲指指路!

全场掌声,武志红接过话筒,与那位母亲对起了话。可我已清楚结果,没再细听,这已不是单纯的心理学问题,当代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社会急剧转型,贫富天悬地隔,可无论哪一个阶层,都是惶恐不安,有的怕哪一天会没了,没的不知道哪一天会有,焦虑不安就是这个时代日日夜夜吸入呼出的空气。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时代病了,活在其中的我们怎能健康?父母也是社会中人,但大多数没有能力拨云见日、清洗过滤,当这些隐形却无处不在的杀手,以爱的名义,通过中高考兜头盖脸递给孩子时,心灵顽强的,逃过一劫,拼命在黑暗中开出花;稍稍孱弱的,伤害就像脓包,早迟爆发!那心理学家用来做什么呢?就像我跟学心理学的朋友聊的一样,心理学家和一般的医生不同,医生查出问题还要解决问题,而心理学家最重要的是指出问题,协助治疗,最好的心理医生一定是自己!生命自身的渴望,远远超过我们预计,它就像巨石下的草、悬崖上的树,怎么样都要冒出头、扎下根的!

结束,签名售书,我们收拾收拾回家。我很想很想抱抱那位悲怆的母亲,可是,我在排队签售的人群中没有再看到她。全面二胎政策放开,微信、QQ热议此话题,听讲座时信息都不断。我只想说:一个,两个,其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们身心健康,孩子才能身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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