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南阳讲老南阳城市记忆】讲述人周竟存
南阳益博社会工作服务中心 王玉
2018年9月20日,雨,周四
按:猛然想起一个短语,谁的古城,谁作主,也就写下了一篇关于古城保护的文字。就是这样,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会发现一些更深一点的东西。古城的复苏在于人,人是这个城市中最机灵的存在,人与自然与人文与社会,从来就是和而不同,美美与共。所以一步一个脚印的丈量,才是硬道理。
重走来时的路,物是人非,那仍然指着我们前进,每个人内心的城市才是最好的城市。从滨河路解放路口的渡口,淯流锦带,淯阳桥彩虹卧波,下着靡靡的小雨,走过解放路口,一直上坡缓缓北上,如果拿一把雨伞,在南门大街的一段青石板走过,历史街区的味道,还是会浸润过来,自觉不自觉的与你的思想深处撞击回响。
杨家大院、护城河、南城门、丁字口、吉庆巷、三眼井、东辕门、老南阳饭店、人民相室、一直到共和街。南阳笔王人去楼空,只听叮叮当当的打铁电焊声音,古韵悠长的老南阳叫卖声,突然在耳边响起,枣豆包热里,枣豆包热里。这是老南阳独特的声音,吸引着每个人的味蕾。那个周家大院的石榴树多次看见,那个拉二胡清唱的声音似曾相识,今天我们走到这个解放路临街老宅保护做好的周家,一起见面,讲述老南阳人最老南阳的记忆。
今天,老南阳讲老南阳城市记忆讲述人周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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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老家是浙江绍兴的,在江阴县侯马周桥,已在南阳居住有六代了。我的爷爷周立三是在江西行医,后来任河南省水利厅河防科长唐河县长。到我的父亲周兆吉一辈,在外做生意,有病回来。母亲不识字。
解放后为石油公司磨面。挑脚,就是下面需要烟酒了给人家送过去。赊店要东西路给人送过去,那时候交通不便。后来卖水,就是把井里的水薅出来,送往各家。最后到酒精厂烧茶,作为工人退休了。
我们周家家业大,原来有一条街的产业。那时候修井办公益事业捐钱,都有石碑做记载。医圣祠功德碑上就有我奶奶的名,属于地方绅士。这房子从东门十字街电影院到现在共和街龙亭门外,都是周家的产业。
后来家道中落,有些人吃喝嫖赌抽一样也不少,那时候据说老城的大少爷们多是如此。我二伯当过上海市公安局局局长叫周兆风,是十九路军,再后来杳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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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跑老日,也叫跑反。老日轰炸靳岗大院,我穿着白衣服,哭里恶,和外婆一起跑到靳岗,靳岗那时候天主教厉害,不让进。后来也被炸了。晚上日本人,都是小分队,十来个人往庄上去,主要是要鸡蛋,强奸妇女。五伯王大掌柜的儿媳就叫强奸了。那时候女们都把脸上抹些锅烟。
有一次,修壕沟,我过去看着好手里拿着蜡烛,那时候太阳落山照到日本人的刺刀上,吓坏了。一口气跑了几十里,夜跑散了。别人给我送回来了,我就睡到磨坊的磨盘上睡着了。我妹子躲到麦地阔里和地山口。
那个时候解放路很窄。1948年王凌云来南阳开始扩街,搞城市建设。西边扒里多。西边扒东屋三间北屋一间,后院都扒了,占去了三分之一。有个顺口溜叫王凌云不是人,先扒房子后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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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原来门朝南。门当户对,什么叫门当,就是门头上的四个贴门楣的圆木,门口两侧立的对称的石头叫户对。当时的房子,分前后院,前院西屋,过屋。过屋三间进去有个门是中院。中院东西厢房,然后是堂屋,后门有个小柴院,一直到龙亭门外,都是盖的房子。往南去,我们一本家的一处宅子卖给原来的市直公疗。现在分支多了,有的跑上海,有的跑西安。
我在公安二校上的学,在龙亭门外,专医院家属院,后来又转到南阳市二小。刚解放是1948年十一月份。欢迎解放军,一街两巷都是站的欢迎的人群。我表伯葛继武是地下党领导,跟我父亲是表兄弟。
那个时候,简单,小的时候就是抹扒跪地的玩。弹玻璃球、推铁环、打泥巴哇唔、打陀螺皮牛、劈甘蔗、打鞘,还有打樵,整一个节棍子两头一削,一个长棍,打着比输赢。那时候路上基本上没汽车,自行车也很少。我们一个邻居,女的骑个自行车,屁股后面跟一群人看怎么骑自行车。
感到生活一般化。早上卖豆芽的,卖红豆腐里,喊着红豆腐热哩。夜里十一二点,枣豆包热哩,挎个筐上街卖。卖枣豆包的是一个高高个子,背驼,五十多岁。人家那是枣豆包好,包的枣没核,独此一家,包子皮均匀。南关的卤鸡蛋,喊着烧鸡卤鸡蛋热哩。卖桐油啊,卖荆门州上清丸。有的家里穷,光脊梁,拿个刀嘌嘌响往身上打,打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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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路的灯,很特别。那时候在福音堂附近那里有个标准钟,一小时响一下,能响五六里。禁街就在十二点,吊桥也拉起来了,一般人就不叫在街上乱走,巡街的人就问口令,那就是好,对上了是自己人。那个时候贼多,小偷小摸多,都是打洞偷东西的多。
然后就是解放南阳。十一二匹马从东关过来,那是高头大马。那时候安定,当兵也不进你院里。那些伤病就在你门口转一圈,很稳定。工兵头上还戴着松枝。原来的衙门院门口有个史家道,我外婆们家是那里的。去白河边洗澡都是骑着马,给马也洗洗。
群众路线走的好,群众会开的也多,商量着办事。记得给娃们都发中州券,晚上开会。一到开会,就是那个铁页喇叭,喊着老乡们,注意啦,在椿树井院里开群众会啦,一户一人,一户不落,赶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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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老物件也多,铜镜最多,谁要就给谁一个,还有玛瑙珠子,都没有了。家里就流了一个针线活的线贴,放鞋样、针线。
二小毕业以后,上市一中,就是三中。那时候功课好,生活困难,就上了南阳师范。1957年去的,在学校学的普师。毕业那一年就被国家挑到南阳专区歌舞团。1960到1962年进修学习,学风琴,去北京中央实验歌剧院,学习声乐。郭兰英、刘炳义都是我的老师。我跟着李德伦老师抄歌谱。李德伦给我说,学声乐歌剧老了嗓子疼就不行了。学指挥老了还能指挥。就是跟着送谱子的时候教一点,帮我排练动作,指挥就像旗帜一样能提精神。我参加的节目前一段还得过省里一等奖。咱南阳这些合唱团几十个点,我都去过。
1958年到1962年,国家和群众都困难。那时候歌舞团主要是用于上级招待演出。那时候发的布鞋都是牛皮底。那是个南阳几个剧团的收入也养活不了,当时领导宋子明、田振亚支持,歌剧《名有名》《展翅飞出牢笼》、《小二黑结婚》,那唱腔是好人有好腔,害人有害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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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团解散后就在公园西门的南阳市四集体,就是集体学习、劳动、吃饭、住宿。那是个干部子弟学校,当时生活困难,也没受罪,没有油了去油厂,没有肉了写个条二百斤。那时候三班一百多个学生,十来个老师,四个炊事员。后来单位又改九小、三中、五中、二职高、二职专。跟着单位的变化,自己也退休了。
南阳那时坑多,洗澡也方便。老鳖坑有名,新华派出所有个老鳖坑。现在没有了,小老鳖多里很,那时候谁吃老鳖,坑可大,直径十多米,圆形后院鞋厂。最大的要数清水塘前坑,洗了澡,用手指甲挖一道白印。那时候都是喊,拍拍拍麻杆,你的不干我的干,你冷不防就给你身上抹上泥,推到河里去了。
南阳的小街小巷多,也是城市的一个特点。有些小街,你想七步三拐弯,解放路人民相室南门里面路东,那时候歌舞团在中院南屋,就在孙家楼,一进三门。孙家楼就样子没有变。
解放路是石板路,东门十字街最繁华。还有就是王府山那一片,小街小巷,曲里拐弯,也没啥变化。武庙坑也小了,但还有荷花和芦苇,下面有一个大水沟通往护城河,虽然堵住了,肯定还走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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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城都一样,有点思想,人有点精神。原来那时候的下雪各扫门前雪,现在下雪谁扫,都是机关干部扫,过去各扫门前雪都扫。现在的卫生东西乱仍,也不爱护公共,这不行。
再一个是城市规划不好,乱变,一个人一个想法。你说那个拱振台的标准钟,一个小时敲一次,多有城市节凑和文化感呐。有些东西是逐步改观的。好多东西都集中在十字路口,路两边,把公共道路堵完了。十字路口老房子还有,走着怪好看,要好好保护利用改造。你不能住在原来的房子里,还是要利用改造的。
一个地方,没有水是不行的,现在老城乱七八糟,把坑塘全部堵死,填完了,一遇到大水是要吃大亏的。现在新华路自来水那个院、马神庙、公安局那个院,像个鱼脊,是一道岗,一道气。河沟该通大河,该连着连着。感到不舒服的是,谁想干啥就干啥,谁想咋盖就咋盖,想占地方就占,缺乏规划,还有就是要执行到位。
现在东西贵的要命,就是山东寿光一发大水,香菜就五十块一斤,民以食为天,农业很重要。现在有些人,敷衍了事不好好干。你说在机关吃饭,一个人两块钱,吃完了还要搋几个馍、油条,拿一沓餐巾纸,私心重,光考虑自己,有些还是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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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还是七十二个著名古迹,还是有的要各归其位。王府饭店的那个黉学门,搬到卧龙岗上武侯祠院内了,那不是卧龙岗的东西。和平街口的三角地成卖早餐的了,把那个黉学门放在那里,你看看,全市人民都能看到,重要的是,文化一下就活起来了。
浪费也不好。浑水摸鱼思想,白河东岸边那么好的都盖成别墅,为啥没人管,体育场投那么多钱,没有发挥应有的效应,这都是花的钱呐,有时候那论证是怎么论证的,拍脑袋。
现在南阳的糕点厂少了,就像农村的杂粮少了一样。那时南阳的糕点多有特色呀,现在都成牛奶面包了,这里面也有文化,还是要做一做。玄妙观是个古道观。现在的文化欣赏水平,感觉没原来高,是我们变老了,还是你们太年轻。人文素养很重要,自私自利光顾自己不行,城市也是这样。
有时候你说你干什么,有很大遗传的因素。你比如学音乐,有的天赋高,一看就会,有些学好长时间不会。但都有一个有优点,你说十全十美,少。还是都要有口饭吃,都有个手艺。朱敬武老师是叫卖调最全的,是搞作曲的。还有一个108岁的五中老师王新浩,是个会计。他们对老南阳都很熟。你们这是好事,把个人和老南阳联系起来了。
【后记】意犹未尽,闹中取静,坐在这个百年周家老宅,夜幕降临也没有感觉。周竟存老人和他兄弟的讲述,南阳的一页历史,又被讲述,也被记述,更被复述,这是古宛城人文精神的一种传递,须臾不可缺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故事在上演,共同的际遇,不同的人生,让夜色斑斓的解放路与众不同。
老房的后院,一体的青砖灰瓦,木刻书画,乐器石榴,特别是那个七十多年前古城拆迁留下的痕迹,依稀可见,正屋的柱子石座掩藏在水泥墙内。只有临街的梧桐树相互见证。和这个城市一样慢慢变老,但是回忆起年青时的样子,依然灿烂如故。其实他们也喜欢这个城市年青,有朝气,但也有记忆,需要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秋雨绵绵的还在忙着下,解放路人潮涌动,人和这个城市变得隔阂起来,车让七十年拓宽的路,显得捉襟见肘。智慧没有烦恼,高手在民间,古城保护任重道远,需要聚集底层的智慧。我们截取了城市记忆的一个个片段或者是页面,不够华丽,也不够丰富,但这里面毕竟闪烁着每一个老南阳的光辉。
【老南阳讲老南阳城市记忆】
老南阳讲老南阳城市记忆为南阳地名文化大讲堂的一部分,老南阳人或者老国企譬如南纺、天冠、汽车厂甚至是木器厂等老工人口述一些历史,当然红色文化也是一个考虑对象。通过探访、沙龙等一系列方式,鼓励老人形成自助收集、记录老南阳的热情。让老南阳人眼里的老南阳故事,通过媒体平台或者网络渠道,感受老南阳有血有肉的风情故事,传承和弘扬优秀的历史文化和发生在老南阳优质精神,链接历史与现实未来的时空通道,形成强大的气场,凝聚南阳的精气神。同时从另一个层面来说,通过社工引导老南阳讲老南阳,可以提升老人们的人生满意度和自我幸福感,一个人的城市记忆,汇聚成点线面结合的丰沛的而不是单薄的历史画面和现实碰撞。